聽到這話,王凝之笑容燦爛,開口說道:“新鮮事兒可多了,我來給大家講講,我上次去秦淮河那兒,遇到的幾個小王爺,本來說是有好東西給我看,我興沖沖地跟過去,結果……”

聽了一陣子,眾人發出一陣大笑,幾個年長的更是笑著斥責:“你小子,整日裡不務正業,去了建康,居然還跟著他們玩這些……”

王凝之一臉委屈,只是眼裡笑意滿滿,“這哪兒能怪侄兒?都是他們帶著我去的,我要知道秦淮河那塊兒還有這種表演,早就去了,還等得到他們?”

前半句還像話,後半句就更離譜了,頓時引得大家笑得更加喧鬧,不遠處王羲之正在和幾個官員,以及幾家士族宿老閒聊,瞧了一眼,便笑著搖搖頭。

旁邊人說道:“叔平這兩年名聲大噪,卻還是這麼個討喜的性子,也不與人隔閡,倒是難得啊。”

王羲之只是笑了笑,“他就是這麼個性子,四處招搖,走到哪兒都要跟人家胡說八道,這才是我最大的煩惱,家裡頭有這麼個混世魔王,別說自己了,把弟弟妹妹們都帶的一個個不正經。”

“逸少這可是謙虛了,你家裡的孩子們,要說現在,那最有名氣的,可不是老大,是你的二公子啊,當年在會稽的時候還是個愛玩的孩子,可現在長大了,那做事兒可不同一般,別的都不用說,道尊親臨錢塘,都能變成他的場子,跟你那兒媳三問驚世,到了京城也是遊刃有餘,這樣的人才,要我說啊,不入仕可真是可惜了。”

王羲之只是笑著,回答:“那可不行,他這種性子,靠譜的時候還好說,不靠譜的時候,那是上房揭瓦,下水撈魚,什麼都能幹出來的,我可不能讓他敗壞了琅琊王氏的風氣。”

“不就是上個房,下個水嘛,你對孩子們的要求也太高了!”周圍起鬨聲響起。

王羲之苦笑一聲,“你們哪兒知道,別人上房揭瓦,是揭幾片,他是什麼,他小時候嫌上房麻煩,給我把牆拆了!”

“至於下水撈魚,”王羲之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別人是釣魚,要麼網魚,要麼撈魚,他是什麼,他把池子裡的水抽乾了!”

“更別說回個村裡,能和大黃狗交朋友,去追著別的狗玩,我家那綠蔭村裡,除了大黃狗,別的老狗,只要看見他,就是躲著走的!”

“你們難道忘了,他小時候跟你們家裡的孩子打架?別人打架是打打拳腳,也就算了,他呢?那麼小就動刀子,不是發現得早,還不知道要闖出什麼禍來,至於交朋友,別人是一起騎馬遊戲,他呢,他整得跟要落草為寇一樣,當時整個山陰城,我們半夜裡打著火把上山找人,差點兒沒找回來!”

聽到王羲之的話,眾人也是想起來當年的那些事,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些,別的還好說,那動不動就拉上一群人上山,著實恐怖,抿了口酒壓壓驚,一人說道:“都是以前啦,現在不也長大了嗎?”

“長大了?”王羲之翻了個白眼,“你以為那錢塘問道,是提前說好的?要不是道尊大度,我現在都要去京城給人家賠禮道歉!”

這邊眾人安慰著不爽的王羲之,另一邊,王凝之終於從一群長輩之中脫身,站在窗沿邊,把酒杯放在窗臺上,靠在牆壁上,懶懶不想動。

“累了?”謝道韞從旁邊過來,瞧著丈夫的樣子,走上前問道,順便給他理了理領子。

“還好,就是不喜歡和這些老頭子打交道,各個都想在我眼前擺架子,讓人很不爽。”王凝之掃了一眼熱鬧的宴會,整個好客樓都已經被王羲之包下來了,如今也是客滿。

“那就到樓下去,大廳裡都是些年輕人,上頭是各家的長輩們,我再陪一會兒,也去找賀元新姐姐她們。”謝道韞把王凝之的杯子拿走,“少喝點兒,真是搞不懂,有什麼好喝的。”

王凝之無奈地聳聳肩,“我也不想啊,可都是些老人,人家要喝,我哪兒能拒絕?我也是很佩服他們,一把年紀了,還能喝這麼多。”

“下去吧,底下肯定沒人敢勸你喝酒。”謝道韞輕輕一推丈夫,瞧著丈夫下了樓,這才笑著回到婦人們之中,郗璿低聲:“叔平下去了?”

“嗯,他在上頭不快活,還不如下去和大家玩會兒。”謝道韞回答。

郗璿‘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心裡倒是很滿意,這個兒媳娶的好,這種時候還能照顧到丈夫的心思,可見平日裡確實用心了。

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麼性格,郗璿當然是最清楚不過了。不過現在一來他長大了,二來這畢竟王家的場子,再就是也有官身,這才會強忍著在上頭陪那些老人家。

坐在底下的大桌子邊上,王凝之總算是清閒了片刻,抬起眼看了看大哥還在那裡觥籌交錯,不由得笑了起來,和自己比起來,大哥王玄之對這種事情更是厭煩,不過今兒他可是沒法兒躲的,畢竟這是他的事情。

很快,上頭的年輕婦人們也都下來了,各自找些好友,三三兩兩坐在大廳邊緣的位置上,和坐在一個角落裡,正在和賀元新竊竊私語的謝道韞對視一眼,王凝之舒坦地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周澤清,齊華義說著話,等著上頭的吩咐。

很快,已經酒足飯飽的王羲之大人,就讓底下這些正喝得起興的年輕人們不再快樂了。

“今日正好各家都在,你們這些年輕人,算是有些才學了,等下我出一題,讓眾人瞧瞧,你們的本事。”

王凝之一呆,這種時候,老爹不是一向喜歡自己來的嗎?今兒改性子了?

想偷懶也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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