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之笑了起來,可是還沒等他說話,何儀就轉過臉來,很是好奇:“今兒她們幾個,都在說現在那首歌謠,我聽了一下,怎麼像是二弟弄得?”

從丈夫的眼睛裡看到了答案,何儀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就說嘛,聽著就古古怪怪的,這就很有二弟的風格,加上意有所指,那想必是錯不了的。只不過她們並不清楚,還以為是哪裡流傳來的,討論了好一陣子。”

王玄之則問道:“意有所指,她們是如何說的?”

“嗯,”何儀頓了一下,想了想,回答:“就說是在給天下人警示,桓溫狼子野心,說是桓溫如今聽到這首歌謠,怕是要生氣。”

王玄之點了點頭,“桓溫久居於洛陽,如今又接手了潁川,可潁川的駐兵卻多得異常,看來這些世家大族,也都不蠢啊。”

“夫君,給我說說,二弟想必不僅僅是這個意思吧,第二句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像是說我們的,如今陛下還年少,哪兒來的下一朝?”何儀眨眨眼。

王玄之皺眉:“是她們問的?”

“沒有,”何儀搖搖頭,“就前一句,已經足夠這麼婦人們討論了,至於後一句,大家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覺得二弟行事,雖然天馬行空,卻很少會做無用功,想必那句話,也是有些含義的。”

“長安。”王玄之給妻子解釋著,“苻雄沒了,苻健病重,長安之亂,恐怕不遠了啊。”

何儀雖對這些不算了解,但大概情況自然也是懂得,很快就想明白了:“是那個苻菁?”

見到丈夫點頭,何儀眼神流轉,“苻菁也算是秦國的猛將了,只是前太子沒了以後,苻健就甚少讓他領兵出征。”

“苻生即位,苻菁應該是不想看到的,二弟想要苻菁反叛?”

王玄之‘嗯’了一聲,“不論是秦,還是燕,他們越亂,對我們越有利,尤其是秦,這次大戰分明處於劣勢,可他們還是守住了平陽,生生逼退了慕容恪,苻雄一代名將自不必說,可這個苻堅,怕會是下一個苻雄。”

“苻堅?”何儀皺了皺眉,“畢竟還年輕吧,你覺得他會?”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二弟給我的信裡,對這個苻堅很是看重,而且這次他能和桓溫對峙於洛陽,雖然最後撤走了,但也做出反擊,打的還算是漂亮,加上又是苻雄之子,在軍中必然多有支援。”

“恐怕苻健如今想的,就是要讓苻生繼位,苻堅來輔佐了,正如當年他和苻雄一般。”

“所以,”何儀努力跟上丈夫的思緒,“這是又快打仗了?”

“這就要看桓溫了,如果他要西過蒲板而入長安,我們自然要配合,如果他一意孤行,要奪慕容氏的地盤,東越上黨而進鄴城,那我們就要準備和桓溫的大戰了。”

何儀腦子裡明白,心裡卻多是害怕,攥緊了丈夫的手:“能贏嗎?”

“天知道,”王玄之輕輕搖頭,“一旦桓溫對燕開戰,那一切都會失控,他若是贏了,就完全可以壓制整個朝廷,以及士族,無論是從地盤,還是從軍隊上來說;而他若是敗了,自然會對內瘋狂碾壓,來避免受到我們的打壓,那宣城之事你可還記得?”

“我記得,”何儀眼巴巴地看著丈夫,“當時桓溫便強壓朝廷,逼得殷浩大人不得不辭官,若不是父親和二弟親往宣城,如今揚州已經是桓溫的了。那就算是他敗了,我們不打壓呢?”

王玄之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桓溫若是敗了,我們不打壓,這天下士族,無數百姓,誰還會站在我們這邊?大家願意跟著我們,說白了就是有利可圖,若是瞧見我們無能,自然會倒戈相向。況且,就算是我們不動,桓溫也不會相信的。”

何儀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兒子身上,眼裡充滿了慈愛,“這些我其實也明白,可不知怎麼,總是希望日子能太太平平地過下去,他才出生多久啊,我只想要看著他平平安安地長大,以後給他娶一個好妻子,安生地過日子。”

王玄之點了點頭,“我也想著,能在以後垂暮之年,和你一起頤養天年,看著家裡的孫子孫女兒們跑來跑去,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

“只是,為了能有那麼一天,現在我們就必須緊繃著,現在過的費勁些,就當是為了以後的平安日子受苦了吧。”

看著兒子,牽著丈夫的手,何儀突然就能明白,那個下雪天,郗璿跟自己說過的,執掌王家的女人,膽子要大,心腸要狠了。

只要有人敢動丈夫和兒子的一根頭髮,何儀毫不懷疑,自己也能做到狠下心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