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元新就要站起來,王凝之卻搖搖頭,“咱們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不必整那些虛的,更別說你也比我大一點,就省省吧。”

說著,已經把盤子給放在案几上,自己坐了下來,賀元新笑了笑,輕輕點頭,“你倒是越發地泰然自若了。”

王凝之‘呵呵’笑著,“畢竟是要當爹的人了,賀姐姐,你倒是接著說呀,這個陶家的,到底怎麼樣?”

賀元新頓時就臉一紅:“好哇啊,居然敢偷聽我說話!”

“沒沒沒,”瞧著她做勢欲打,王凝之急忙討饒,笑鬧了幾句之後,謝道韞開口:“賀姐姐從小就對我們很好,若是這個陶逸,當真不錯,我們自然要為姐姐出份力。姐姐你有什麼想法,顧慮,都不妨直說。”

賀元新看了看這兩人,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了決心,說道:“也罷,自那江家以後,我也看開了許多,不求什麼榮華富貴,只要能好好過日子就成。你們也幫我參詳一下。”

“你們也知道,潯陽柴桑陶氏呢,其祖上是吳國揚武將軍陶丹,陶侃更是官至荊州刺史,後封長沙郡公。

然而,戰功赫赫的陶氏一族出身於東吳舊地的寒門,本來在江南士族之中,也不受待見,更何況衣冠南渡之後,世家林立,一個陶家,備受世襲門閥排擠傾軋,漸漸地,便有了頹敗之勢。

再加上這幾年,江南士族本就受到打壓,就連陸,張,朱,顧都大不如前,陶家自然更是得不到一點兒庇護,泯然於眾,也是因為這樣,陶茂這個武昌太守,才不得不給別人讓出位置來。”

“陶家如今算是沒什麼能耐了,撐死了也就是個一般般計程車族,別說和你們王家,謝家這樣的比,就算是和賀家相比,也是不如的,那我爹孃,自然就不會願意了。”

“不過陶逸這個人,我有接觸過,有個報國為民的心,也倒是能甘於平凡些,只想著做點兒實事兒,一來能讓自己學有所用,二來也能讓家裡好過些。”

“我觀察到的,就是他野心不大,算是有自知之明,來會稽呢,也是想著有個前程,不過你們也知道,江南士族都無暇顧及一個陶家,我們北方士族,哪兒會管他們?不過是陶茂憑著以前做太守時候,和會稽幾家人有些交情,來落個腳罷了。”

“人呢,看著還不錯,挺老實的,也沒什麼壞心思,也沒什麼大本事,要是他真的能踏踏實實地做個小官,過這一輩子,也挺不錯的。”

“可是畢竟接觸的時間不長,我也拿不準他這幅樣子,是真是假,況且就算是真的,是個好人,他到底是有幾分本事,我也無從得知,說不準連個小官,他也是做不好的。到時候不僅撐不起陶家來,反而會被人盯上,後患無窮。”

說到這兒,賀元新就停下了話頭,眼巴巴地看著坐在對面的夫妻倆,講道理,今兒她過來,一是來瞧瞧謝道韞,二就是想讓謝道韞給自己拿個主意。

雖然她比謝道韞大一些,但自小就心慈手軟的賀元新,在很多時候,反而像是謝道韞的妹妹一樣。

尤其是在這種家裡人明顯打算讓她去嫁個好一些的世家,卻未必在意她喜不喜歡的時候,向來缺乏主見的賀元新,第一個想法,就是讓謝道韞給出出主意。

別的不說,最起碼看人家,嫁的這麼好,那多少也該是有些眼光在的。

自己沒有這個眼光,不要緊,找一個有的就好了。

況且,賀元新也不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要說能不能回饋孃家,自然也是能的,但那前提是,自己得過得好啊,否則談什麼回饋。

而且,雖然家裡人在這些北方豪族之中,不算什麼,自己的兄弟也得罪了不少的公子哥兒,估計未來日子沒那麼好過,但是賀元新自己卻不是這樣的,從小就對同輩的朋友們都很好,又和謝道韞是好姐妹,那即便家裡未來困難些,她也不覺得自己會日子艱難。

畢竟,謝道韞也不會看著她過的辛苦。

自己是個姑娘家的,對大家都很真誠友善,就只想嫁個好人家,過個安生日子,別的不說,這些能力強大的朋友們,自然不會為難自己。

果然,謝道韞想了想,說道:“賀姐姐,那就是這個陶逸,現在看著還行,但是究竟人品如何,才學如何,還需要仔細看看才成。”

“若是真的可以,人品過關,才學有些就行,那到時候我們可以幫你一些。這你不必擔心。”

“不過人品好試探, 這才學卻有些難了,要只是吟詩作賦,說些文章,想必他身為名門之後,自然是可以的,但要說為官辦事的能力,還是要……”

說到這裡,謝道韞看向丈夫,王凝之輕輕點頭,接過話來:“這樣吧,這事兒交給我了,過兩日我看看,能不能給他找個機會,試一試他的本事。”

送走了賀元新以後,兩口子對視一笑。

“你是打算讓這個陶逸,去試試你跟三叔說的法子?”謝道韞笑著問道。

王凝之聳聳肩:“送上門來的,不用都不行啊。”

“也是,陶家如今雖不比從前,但也到底是名門,陶逸又願意入仕,有這麼個活的招牌,說不定還真能有些效果。”謝道韞頓了頓,“只是,總要先讓他幹上一段時間,看看是不是個可造之材,否則貿然立書作紀,可未必有效。”

王凝之點頭,“是這麼個道理,不過此人既然只想做個小官,若是真的,那倒也說明他不盲目,值得我們費些心思,且走且看吧。”

“對了,你今兒給三叔拿過去的那計劃,怎麼樣?”

王凝之的臉耷拉下來:“還能怎麼樣,被直接打掉了,三叔要求太高了,這是把我當牛使喚了。”

“牛?”謝道韞疑惑。

“吃的是草,擠的是奶!”王凝之沒好氣地解釋一聲。

謝道韞‘撲哧’一聲笑,“你就當是為咱們倆家出點力,我記得你說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夫君能力天下第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