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只是看上去。

要是接觸多了,就會發現,她那種唯恐天下不亂,最喜歡看熱鬧的脾氣風格,跟王凝之簡直太像了。

尤其是,如今她已經不滿足於看熱鬧了,畢竟熱鬧不是天天有,所以她會自己創造熱鬧出來,這就讓學子們苦不堪言了,所以大家在遇到她的時候,往往都是退避三舍的。

畢竟,去年秦金生生病了,去王蘭那裡治療,然後說錯了話,被治得上吐下瀉,哀嚎不已的事情,讓大家都心有餘悸。

王蘭姑娘,恐怖如斯。

“諸位學子,今日我請來兩個助手,就是為了將前段時間收集到的‘廣陵散’散頁,進行演奏,其中會有些不同,一方面請大家一起辨別,孰真孰假,另一方面,也在這個過程中,看看大家是否能聽出其中不同來。”

“我們會先共同演奏,之後再逐一進行,以便於大家學習。”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起來。即便只是廣陵散的部分,那也已經彌足珍貴了。

琴聲起。

不同於江南小調的柔和輕淺,隨著那場中三人手指撥動之間,似有風鳴之聲,又彷彿自金戈之音而入。

琴音不以緩而急,反而是以急促急,隨著音浪而生的的旋律激昂、慷慨,似乎帶著一種憤慨不屈的浩然之氣,那本來和緩的春風吹過竹葉的聲音,被徹底打亂。

風聲,葉聲,就連林中飛鳥的鳴叫聲,都隨著這琴音而急促了些。

紛披燦爛,戈矛縱橫。

到此時,三人琴藝高低,已然明顯,即便是謝道韞,也只能全神貫注地做到配合,而非主調,至於王蘭,琴音幾乎是被那兩人帶著走的。

由開始的平淡深遠,緩緩彈去,細細審之,如元人一幅氣運筆墨,若不細心領略,自覺無味而入幾帶起,幾撥刺,臞仙作秋鴻,竊而用之。

琴本柔弱,如山泉之清流緩和,漸入人心,而今日的廣陵散,卻在三人的彈奏聲中,像迸發而出的泉眼水流,清越激揚方不止息。

琴聲停,鴉雀無聲。

“我們所取,至而未盡,方到此而止,廣陵散乃為聶政刺韓相而緣起,至嵇康而止,其中故事,想必各位早已熟悉,我便不再多言,聽過之後,諸位聽出哪裡有別?”

然而,這麼一圈聽下來,除了祝英臺提出一點點差別,其他人都只是無奈搖頭,三人同奏的廣陵散,想要以此聽出差別來,難度實在太大。

隨著三人重新彈奏,且是分開而來的,學子之中幾個善音律的,才算是多少有些眉目,在聽過大家的講述後,山長夫人也點了點頭,說道:

“小序止息,大序井裡,而至正聲收義,共三處不同,大序第三順物是第一處不同,正聲返魂,長虹之間則是另外兩處,大家也大略聽出,接下來,各位就按照我分發下去的琴譜,自己演練一番,細品其中不同,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名家所作,或許大家可以嘗試辨認一下,究竟是哪一種,更符合嵇康曾經的意境。”

說罷,她便走下臺,在各個學子之中走動,時不時指點幾句,對於大家提出的疑惑,做些解答。

而琴聲也漸漸響起,有幾個掌握了些的,便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彈奏了,畢竟這可是廣陵散啊!

就算是日後和朋友們相聚,能彈上半曲廣陵散,那也絕對是可以贏得滿堂彩了。

哪怕是馬文才,都沒忍住,一點點翻看著琴譜,一下一下撥動著琴絃,很是認真。

王凝之本來是饒有興致在觀察大家樣子的,畢竟學子們都非常熱情的時候可不多見。

但是在妻子走到身邊,嚴厲的眼神落在身上的時候,也只好假模假樣地開始了學習。

平日裡作為家眷,謝道韞自是不能出現的,但今兒不同,她是山長夫人請來的,自然是臨時的夫子了。

王凝之嘆了口氣,不過在看見王蘭重點指點王藍田,而他痛苦不堪的時候,就心理平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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