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如今聲名在外的王二公子,王大人眼中,自己甚至要比那謝才女更加賞心悅目呢?

只可惜,幾年前自己並沒察覺到王二公子對自己有著不同一般的情愫,否則就該更主動一些的。

不過還來得及。

從此以後,王二公子的知心人,這個名頭,足夠讓自己在整個會稽都出名了。

從此以後,自己的身價估計要翻上幾番,說不定都能成為整個會稽的頭牌姑娘,到時候,可就和現在不一樣了,他們想聽自己彈琴,或者想讓自己陪著說說話兒,都要自己點頭才行,這樣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懷揣著這樣的夢想,小桃紅推開了門,笑容燦爛,躬身行禮,可就在抬起頭的一瞬間,就有點兒傻眼了。

那幾個被派來伺候的丫鬟,就一臉尷尬地站在案几兩側,衝著自己擠眉弄眼,而靠近案几的地方,則是一個沒見過的丫鬟,想來是王家人,嘟著嘴,似乎並不理解主子的意思,為啥要來這裡。

而那個徐有福,就坐在一邊角落裡,正在抱著一隻雞腿大快朵頤。

可最古怪的是,案几後頭,坐著的不僅僅是王凝之,還有,嗯,他的夫人。

這肯定是他的夫人,雖然小桃紅自己只是曾經在外頭街上偶然遇到過一次謝道韞,但記憶猶新。

倒不是因為她長得多好看,雖然謝道韞本身是個美女無疑,但這世上,美女多的是,可是有一點是其他人都沒有的,就是那種氣質。

明明看她嘴角帶笑,可卻讓人不敢接近,同為女子,小桃紅當然是很清楚的,不是生人勿進,而是那種難以言說的,上位者的氣質。

多年不見,如今再看過來,謝道韞似乎和她當年有些不同,那就是更加溫柔了些,雖然只是坐在那裡,但眼裡始終帶著一絲柔和,尤其是當自己剛進來的時候,她正和王凝之說話,眼裡的溫柔,似乎像一汪清澈的湖水。

可也有些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她身上的那股子雍容華貴,似乎更加明顯了,只是坐在那裡,便讓自己感受到巨大的壓力,和相貌無關,和才學無關,就是一種很明顯的壓力。

這裡明明是自己的地盤,平日裡招待客人,小桃紅也都是十分自然,談笑自若,可在見到謝道韞的時候,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自己彷彿是個被收留進來的旅人,而她才是主人,一舉一動都要聽她的意思。

似乎她在的地方,就理所應當的她是主角,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不自覺地成為了附庸一般。

“小桃紅姑娘,久聞大名了。”謝道韞淡淡開口,帶著笑容。

小桃紅卻猛地一機靈,差點兒把手裡的琴給掉了,急忙回禮:“見過夫人。”

“我們聽說,你的琴藝很是高超,所以特來拜訪。”

“夫人過譽了,我不過是靠這個吃飯的,所以熟能生巧而已,哪兒敢獻醜。”

“這可不行,”謝道韞笑了笑,“我們過來就是想聽聽你的琴音,小桃紅姑娘,請吧。”

坐在琴面前,小桃紅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穩心神,也懊惱自己怎麼這麼沒用,明明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卻連個正常對答都做不到,自己來這兒不彈琴,難道還能當著謝道韞的面,跟王凝之談笑嗎?

閉上眼,再睜開,手指按在琴絃上,輕輕波動起來。

曲子就像樓外的小河一樣,緩緩地在包廂中流淌著,婉約而靈動。

王凝之就靠在身後的軟墊上,聽了一會兒,微微一笑,自己雖然對琴藝不是很懂,但總還是分得出好壞的,小桃紅這姑娘,雖然幾年不見,沒見得長得多漂亮了,但這彈琴一道,確實是有些造詣。

也是因為,才算是鬆了口氣,總算小桃紅沒讓自己失望,和前頭自己的話對上了,不然自己說曾經來都是很高雅聽曲兒的,結果謝道韞一來發現根本沒什麼好曲子,那還得了?

而謝道韞聽了一會兒,則側過臉來,瞧著丈夫的樣子,嗔怪地瞪了一眼,伸出手來把他袍子理得整齊些,低聲:“這個小桃紅姑娘,確實有幾分本事,難怪你們這些公子們念念不忘。”

王凝之趕緊澄清:“夫人啊,是他們,不是我,我可沒有念念不忘,你是知道的,從去年我從錢塘回來,可就沒有來過的。”

謝道韞眯了眯眼:“是麼?”

“千真萬確啊,”王凝之擺出一張認真臉,“你想想,去年冬天我回來,是不是日日都送小妹去你家,然後你教她讀書,我在外頭寫故事?”

“可你也每天下午就走了呀,我怎麼知道你……”

“夫人,”王凝之做了個怪臉,“我就是再不著調,也不至於帶著小妹來這種地方吧?”

這次謝道韞倒是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這倒是句真話,能讓你靠譜點兒的,也就只有小妹了,而且你要是帶她來這兒,怕是爹爹早就把你的腿打斷了。”

“就是說嘛,然後咱們就一起去了四明山,再回來就開始議親了嘛,過了年就成婚了,之後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嗎?”王凝之順著話說道。

謝道韞‘唔’了一聲,“懂了,看來是我想多了。我夫君自己都不喜琴音,又怎麼會因琴喜人呢?”

“不過此種美妙之音,有空的時候來聽一聽,倒也不錯。”謝道韞聲音很輕,又看向了小桃紅。

王凝之搖頭:“不,全天下的琴音,也比不上我夫人的聲音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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