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沒好氣地白了一眼,“不許這麼說人家姑娘!”

王凝之答應一聲,站了起來,伸個懶腰,“出發!我們去這就去看大海!”

……

前頭的馬車裡,桓廬眼神閃了閃,皺起眉來,翻了翻手裡的畫卷,嘴角露出個鄙夷的笑容,丟到一邊。

桓舒已經坐回了馬車裡,瞧著妹妹的樣子,冷笑一聲,“謝道韞也真是有趣兒,就算是想要表示友好,起碼也該拿些正經書畫過來,她自己畫了幾幅,還好意思送過來,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桓廬抬起頭,瞧了瞧姐姐,又笑了笑,只是這笑容裡,卻充滿了譏諷,桓舒皺眉:“你這是什麼樣子,難道我說錯了?你自己把人家給的畫卷丟到一邊,難道還是因為喜歡這些?”

桓廬淡淡地開口,“二姐,你就只發現了這個?”

“還有什麼?”桓舒眼睛眯了眯,家裡小妹很是聰明,就連爹孃都時而驚歎,但越是這樣,桓舒越是不爽,現在瞧著小妹的神情,就多少有些惱火。

桓廬則是輕輕嘆了口氣,“姐姐,咱們被人家算計了。”

“嗯?”

“這次在城門口,這兩口分明就是故意在那兒等著我們的,謝道韞還不至於蠢到會拿著自己畫的幾幅圖畫,就想要跟我們打好關係,再說了,你何時見過他琅琊王氏的人,會跟我們交好?”

“可是她故意這麼做,那是為了……”

“當然是為了給我們添堵,”桓廬皺起眉,“我們一大早就出門,哪兒的人最多?當然是城門口,這一路上出來,跟著我們的人可不少,雖然還不至於有建康那邊的人,但附近士族的探子,甚至會稽來的探子,恐怕都不在少數,城門口一大早的,哪兒來那麼多人坐在小攤子上吃東西?這兒是建安,又不是建康!”

“她謝道韞在眾目睽睽之下,送我禮物,王凝之還跟二哥聊得開心,無一不向周圍人說明,這次我們隨母親來建安,就是在和王家打交道,所有人都會猜測,我們荊州人,徵西軍,為什麼會跟北方士族的領袖,琅琊王氏打交道,別的不說,江南士族,恐怕是要對我們之間產生誤會的,父親和江南士族之間的交易,只怕會受到影響。”

“還有,江州這邊,我們是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可我們並未與紀大人說過,這事兒會跟琅琊王氏有關,紀大人知道的,就是王凝之兩口子給我們做了擋箭牌,可哪兒有擋箭牌,會跟主人家關係這麼好的?紀大人恐怕得到訊息以後,心裡也會忐忑,覺得我們在一石二鳥,說不定是把他賣給了琅琊王氏。”

“若是他們再運作一下,甚至寧州,交州都會受到影響。”

說到這裡,桓廬咬了咬牙,雖然很是可愛,但說出的話卻相當嚴肅:“真是沒想到,這兩口子會在這裡,給我們下絆子,本以為儘早地離開建安,就算是把這事兒定死了,結果卻在臨出門,被人擺了一道。”

聽到這兒,桓舒也明白了,臉色頓時就陰沉下來,“好一個王凝之,居然這時候了,還給我們下絆子,這小子當真是個……”

“住嘴!”一直閉目養神的司馬興男開口,打斷了女兒即將出口的話,睜開眼來,淡淡掃了一眼,便讓兩個女兒都不敢說話了,她這才緩緩說道:“既然已經清楚了事情是如何,便應該從中學習,多想想他們是如何做的,自己又是如何出問題的,而不是在這裡說些有的沒的,我教你們這麼多年,是想讓你們聰明些,而不是去咒罵別人。”

“王凝之夫妻倆,想必是昨兒就察覺到我們的意圖,但也沒什麼辦法,所以儘早才會這樣,要在我們走之前,也給我們添點麻煩,不過也不必過於擔憂,紀修遠能在刺史這個位置上坐這麼久,心中自有決斷,還不至於為了這麼點小事兒就猶豫不定,至於交州,寧州,若有反叛之心,自會有人去收拾他們。”

“謝道韞送禮,想要的效果,當然在交州,寧州,也在江州,甚至在徵西軍與各方士族關係,但最大的效果,無非就是想讓我們自亂陣腳,去做一些所謂的未雨綢繆,”說到這裡,司馬興男臉上露出個冷笑,“我們做的越多,這時候反而會越是暴露,動靜越大,朝廷越是會警惕。”

“無妨,不過是些小兒女的心思罷了,只要我們穩得住,這天下就穩得住!至於一些小麻煩,按部就班去處理即可。”

“還有,你們若是以後還見到他們夫妻,一定要多加小心,年輕時候便有如此心計,決斷,未來也是麻煩。”

“只不過,”她臉上的冷笑愈濃,“還是太年輕了些,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們不懂,心太急了。你們要時刻記得,戒驕戒躁,方成大事。”

……

“我當然很急啊!”

坐在車轅邊上,王凝之側過臉,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妻子,“你就不用給我講什麼‘范雎蔡澤列傳’了,史記我也是看過的,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都是廢話,還不是沒能力,所以才蟄伏起來?”

“我,一個有能力的人,一個沒耐心的人,報仇這種事情,一天都等不及!還十年呢,太久了!”

和丈夫對視一眼,謝道韞無奈地聳聳肩,“好好好,你是大老爺,你說的都對,咱們這樣的人,被人設計了,當然是要即刻報仇的,哪兒用得著等待?”

“沒錯,夫人深知我心,我們不愧是世間夫妻典範。”王凝之很認真地吹捧著。

謝道韞白了一眼,“哪兒有當代的典範?那都是後世所定的好不好?”

“那都是因為他們還不夠好,才需要經過世間的檢驗,我們哪兒用得著?”

大概是被丈夫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給打擊到了,謝道韞剛抬起腳打算把他踢下去,又覺得不雅,剛打算反駁,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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