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能懂什麼,就連我身邊坐著的桓濟兄妹都認不得,不然哪兒會那麼輕鬆,想必是周赴那小子請來幫忙的。”王凝之皺了皺眉,“桓濟滑不溜手,我雖然想從桓舒那兒問點話出來,可桓濟始終盯著,也是不成。”

謝道韞‘嗯’了一聲,說道:“我今日隨著桓廬去別處的時候,倒是沒有發現她的心思,陪著她看了許多字畫,最後才反應過來。”

“瞧字畫都能瞧出來?”王凝之愣了一下。

謝道韞冷笑,“這小丫頭是故意的,所有的字畫,全都是出自不同人之手,甚至連年代上,都上至漢初,下至元帝,各種風格,各家手法,我哪兒能都認得出來?可是她居然還準備了各家典籍,與我一起查閱,這未免準備得過於充分了吧?”

王凝之點點頭,“這是打定了主意,不讓你回到那廂房啊。看來我就算是當時想回去,也會被用各種理由攔下。”

“真是沒想到,我們倆居然給別人當了靶子,這下大長公主到建安,誰都猜不到她是要做什麼了,反正有咱們在,人人都會覺得,要是桓溫有陰謀,還會當著琅琊王氏的面嗎?”

謝道韞嘆了口氣,“我若是大長公主,現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儘快離開,只要她走了,人人都會說,肯定是計劃因為我們而擱置,卻不知道,她已經完成了。”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謝道韞皺了皺眉,“她既然要支開我們,那想必是要見別人的,否則只是和周大人說話,大可以在我們來之前,而且,這裡是周大人的地盤,她私下裡見誰,還能被人察覺到不成?”

剛說完,謝道韞就怔了一下,然後笑起來,瞧著丈夫,“不會是因為你跟桓舒胡言亂語吧?”

王凝之也笑了笑,“大概是的,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大長公主怕是也擔心,咱們是真的有備而來,那樣的話,必然會在她住處旁邊,安排一些探子之類的,所以才會藉著接風宴,來面見客人。”

“能讓周大人這麼聽話,讓大長公主這麼費心,恐怕來的人,還真是如我們所想呢。”

“嗯,江州刺史紀修遠啊,”王凝之閉上眼,苦思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印象之中,實在不記得他和桓溫有什麼相關的。我直接記得他是先帝時候,派到江州來做刺史的,在那之前,應該是一直在京中任職才對。”

“只能讓父親去解決了,咱們如今是有力難施啊,”謝道韞說道,“昨兒我已經把信送回去了,應該很快就能到家裡。”

說話間,飯菜已經端了上來,只是今兒兩口子都沒什麼興致,王凝之夾起幾片菜丟在嘴裡頭嚼了嚼,一口茶水送下去,就放下了筷子,一臉的不高興。

謝道韞瞧了瞧丈夫,微微一笑,也放下了筷子,“怎麼,覺得今兒被人利用了,很不爽?”

“是啊,”王凝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直接說道,“還是大意了,居然給別人做了棋子,看來是最近日子過得太舒坦,缺了些警惕之心。”

謝道韞輕輕點頭,出言安慰,“倒也不能全怪你,大長公主這一出釜底抽薪,確實出人意料,明明我們出現在這裡,對她來說是個麻煩,她卻轉手就把我們當做棋子來用,又完成了自己的事兒,又利用我們來打消大家的疑慮,從明日開始,就算是太后知道了這裡的情況,也只會當做是我們倆壞了大長公主的事兒而已。”

“這些大人物啊,多少年了都是爾虞我詐過來的,心思之深,遠過我們的想象,和平日裡那些蠢貨不同。”

王凝之嘆了口氣,“我也明白,其實就算咱們能預料到,也沒什麼法子,難不成還要違抗人家的命令不成?不過是被人引走,和被支開的區別罷了,可我總是有點兒不甘心。”

“既然夫君不甘心,那我們就不妨耍個小花招,給你出口氣?”謝道韞眨了眨眼。

“夫人有何妙計?”王凝之眼前一亮。

謝道韞笑了笑,“大長公主把我們當做棋子,那我們就做個棋子好了,不過咱們這麼聰明的人,當然不能等棋手推著走了,要積極一些,你覺得呢?”

王凝之眼珠子轉了轉,也笑了起來。

……

清晨,建安的城門外,桓舒就坐在馬車的車轅上,百無聊賴得很,本來還想著用什麼方法,整一整那個令人討厭的王凝之,誰知道母親要離開得這麼快,讓她很不甘心。

可是也沒辦法,一來自己現在也沒什麼好法子去給那王凝之添堵,二來這件事情也不敢讓母親知道。

只能等著下次見面的時候,再跟那小子較量一番了。

不過那傻小子,整天自以為是,怕是到現在都不曉得,已經被母親擺了一道吧?

“廬兒,記住,我們是一家人,該對外的時候,就要一致對外,否則,你父親辛辛苦苦積攢下的這一切,都會分崩離析。”

車廂裡,母親的話,讓桓舒臉上一緊,這話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

再去聽著,車廂裡,母親和小妹時不時聊幾句,看看前頭騎著馬的二哥,桓舒撇撇嘴,母親雖然不太管兄弟們之間的事兒,但總是如此敏銳啊。

馬車停了下來。

桓舒疑惑地向前看去,卻見到二哥已經下了馬,走上前,而站在那道路前頭的,可不就是那個讓自己非常討厭的傢伙嗎?

“王兄,你們這是?”桓濟雖有些疑惑,但既然見到了,總要下來聊上幾句。

“桓兄啊,我們打算去晉安那邊遊玩了,你也知道的,我們來這兒,本就是打算去看海,”王凝之笑著說道,又瞧了瞧他背後的車隊,“你們這是要走了?”

“是,母親說朋友已經見到了,就早些回荊州的好。”

“快快快,給大長公主讓開路,”王凝之回頭吆喝一聲,指揮著王家避讓,十分貼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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