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最近這幾日,宮裡氣氛實在壓抑,就算是秋日的風,也再無往日裡的溫和,反而有種像冬日那凜冽寒風一般的氣勢,風過崇德宮,一排排的樹上,花葉颯颯而落。

王凝之就靠在外頭的走廊邊上,打著哈欠。

這都多久了,怎麼還不出來,就只能從門外頭隱約瞧見,兩位王爺站在廳中,似乎正在說話,而太后則不見人影,大概是又在書桌後頭吧。

時不時的,倒是也能聽見太后滿含怒氣的聲音傳出來:

“本宮告訴你們,若是陛下救不回來,整個皇宮,誰也別想好!所有皇族,也是一樣!你們要是有什麼不該的心思,趁早給本宮收起來!”

聽著兩位王爺連聲不敢,王凝之笑得開心。

又等了一會兒,門被開啟,兩個人影出現在眼前。

走在前頭,昂首闊步,臉上的大鬍子和他那堅毅的目光,更是讓司馬晞這位大將軍氣勢逼人。

武陵王,鎮軍大將軍啊,司馬晞這麼多年來,一直都住在京城,便是他來執掌禁軍,以及建康城周圍的軍隊,以作風強硬而著稱,這倒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只不過,和王凝之臉上和煦的笑容相比,司馬晞的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你是王凝之?”

“是,王凝之見過大將軍。”王凝之行禮。

“哼,身為陛下伴讀,陛下遇襲之時,你卻恰好不在身邊,若不是太后保著你,本王……”

王凝之笑著回答:“王爺,小子不過是剛入京不久,被太后召來陪陛下讀書的,哪兒用得著您費心?我王家在烏衣巷裡就那麼幾個家丁,您若是想查問,隨時去就是了。”

“哼。”司馬晞冷冷地看著王凝之不做聲,從皇帝遇襲開始,他便已經在查王凝之了,只不過琅琊王氏在京城畢竟沒多少人手,而且到現在王羲之都安然在會稽不動,要說琅琊王氏有什麼異心,也確實說不過去。

直接去查,查不出什麼東西來,反而會被天下士族認為是皇族在趁機發難,到時候引起更大的波動可就麻煩了。

司馬晞作為守衛京城的長官,防著的,可以說本就是那些士族們,如今皇帝遇刺,那就更加是局勢緊張。對於這種不必要的調查,就算是心裡有疑惑,也只能是暗地裡調查。

而跟在他身後的,則是已經見過不少次的會稽王司馬昱,微胖的臉上,是一個溫和的笑容和深邃的眼睛,瞧著王凝之,打量了幾眼,笑呵呵地開口:“叔平這些日子不斷奔波,倒是也沒瘦些。”

王凝之笑容滿滿,行禮之後說道:“王爺,您還不知道我嘛,心大,啥也無所謂的一個人。”

“呵呵,這樣也好,”司馬昱點了點頭,還打算說些什麼,旁邊的司馬晞卻已經沉下臉來,只說道:“走吧,我們還要去見那些人呢,都已經等好久了。”

司馬昱答應一下,只是給了王凝之一個安心的眼神,便隨他而去了。

入殿。

書桌後頭的褚蒜子倒是和之前那憤怒的氣勢不同,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頭也不抬,語氣冰冷:“王凝之,你可真是膽大啊,陛下本就體弱,如今被刺了一劍,更是虛弱,就連床都下不來了。”

王凝之急忙行禮,“太后,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陛下說要極力逼真,才能不被人懷疑,臣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也對,咱們既然要做這樣的事,就必須要瞞天過海才行啊,一步都容不得出岔子。”

褚蒜子冷笑一聲:“陛下才多大?他只知道要逼真,又如何知道有多危險?難道你們想不出一個法子來弄虛作假?你不是這方面的行家嗎?”

王凝之一臉委屈:“太后,臣一向老實本分,可沒有弄虛作假啊!”

“本宮懶得跟你說這些廢話,直說吧,如今司馬晞,司馬昱都已經入宮,司馬晞以軍威鎮壓建康城,司馬昱對外安撫各大士族,庾希,袁真受命在歷陽,廬江坐鎮,暫時不會亂,那桓溫呢?”

王凝之眨眨眼:“我們不是已經給桓溫去信了嗎?”

“可是桓溫並沒有回應,而且你也太大膽了,居然要桓溫入京。”褚蒜子嘆了口氣,“所幸桓溫雖未回應,但畢竟如你所想,沒有帶兵入京,否則入京可真是一塌糊塗了。”

王凝之笑了笑,“太后,咱們要做的事情太大,哪兒能一點風險都不擔著呢?”

“風險?你當時去信,本宮便覺得疑惑,只是一時之間,也來不及多想,你來說說,為何要讓桓溫入京?”

“當然不是想要他真的入京了,只是要告訴桓溫,就算去年年底他帶兵過武昌,但太后您也不怪罪,反而在陛下受難的時候,還是會想起他的。”王凝之聳聳肩,“否則,這樣的大事兒發生了,總不能駐外的將軍們都有旨意,就他不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