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朕該如何?”司馬聃回過頭來,臉上已經沒有了少年人的那些青澀,反而隱隱有些鄭重。

“這個問題,從朕識字開始,幾乎天天都會有人與朕相說,無非就是些善讀書,善用人,善謀略,順天意,順人心,順萬物,可朕很疑惑,難道那些地方的君主,他的臣子便不會如此說嗎?朕再如何學,每日也只有這麼多時間,可偏偏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朕難道就能比他們多一個時辰?朕究竟憑什麼,才能戰勝他們?”

“你和朝中那些大臣們都不一樣,看事情總會有些新奇的想法,你來告訴朕,朕該怎麼做?”

對視幾眼,王凝之突然笑了起來,走上一步,幾乎要和皇帝站在一起,卻終究是落下一點兒距離以示尊敬,看向窗外,說道:“陛下,您從這裡,能看見些什麼?”

“天,地,人。”司馬聃倒也不惱他這般行徑,順著他的目光往外頭看去。

“不錯,天對所有人都一樣,誰眼中的天,都是這片天;地對所有人一樣,誰踩著的地,都是這片地,可人卻各有不同,聰明與否,強壯與否,皆有天資而異。”

“但有一樣,他們比不過您,這就是您最大的依仗了。”

“什麼?”司馬聃眼前一亮。

“您瞧瞧那是誰?”王凝之笑了笑。

“道尊?”司馬聃看過去,只瞧見張道御正在外頭慢慢踱著步子。

“不錯,道尊要和您相比,他的閱歷更多,知識更多,功夫更好,就連個頭都是如此,您說,這是為何?”

司馬聃淡淡回答:“自然是因為道尊年歲超過朕許多,見識自然更多。”

“是啊,”王凝之眼中含笑,“這是道尊的優勢,可換而言之,不也是您的優勢嗎?”

“你是說?”司馬聃眯了眯眼,多少有點兒疑惑。

“您更加年少啊!”王凝之吐了口氣,“就像您說的,這世上有太多厲害的敵人了,可他們皆已經功成名就,年歲遠超過您,如今他們很強大,十年後還是很強大,三十年後呢?”

谷獪“那個時候您正是精力旺盛,宏圖大展的時候,可他們呢?還有幾個活著的?活著的裡頭,還有幾個能拉弓跑馬的?”

“其實您要戰勝他們,答案早在幾百年年前,宣皇帝就已經告訴您了,不是嗎?”

瞧著司馬聃有些茫然的樣子,王凝之笑了笑,“當年宣皇帝與蜀相諸葛亮幾番爭鬥,最終是如何贏了他的?”

“熬死了他!”王凝之的聲音很平淡,卻隱隱之中,有一股冷厲所在。

“正如您所說,時間是這世上最公平的東西,也是這世上最無情的東西,當年諸葛孔明何等神機妙算,可在面對天命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徒嘆奈何!”

“昔日五丈原,諸葛孔明用盡了辦法,卻無法讓宣皇帝為之動搖,即便到最後,時人傳:‘死諸葛走生仲達’,宣皇帝也不過笑說:‘這是因為我長於預測活人的事,不長於預測人的生死啊。’這是當年宣皇帝所勝之所在。”

“就如現在,群狼環伺,猛虎相逼,可他們終究都要比您大上許多,就像桓溫勢大,這是事實,那強敵不可為,便拖延而止,終究他是熬不過您的。”

司馬聃皺眉:“若他也知此事,要強來該當如何?”

“見招拆招,這就要看未來您的肱骨重臣們,有沒有足夠的智慧來拖死他了。”王凝之笑了笑。

“以弱敵強,智者不取,可只要能拖得住,那此消彼長,可就難說了啊。”

……

侍衛甲今兒心情還不錯。

換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王凝之來了,但這不重要,反正自己已經不要臉了,又能怎麼著呢?

反正整個宮裡,自己都已經成為名人了,難道還怕區區一腳?

尤其是最近吧,宮裡頭氣氛好了很多,就連建康城也已經取消了戒嚴,大家都曉得,這肯定是陛下已經好了。

也有人說,看大將軍率軍前往歷陽,那應該是說刺客的老巢就在歷陽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