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在她嚴厲的目光下,王凝之無奈地陪著小皇帝過來,等到皇帝坐下後,自己老老實實地垂手站在一邊。

真的很難想象,這麼蒼老的一個人,看著走兩步都氣喘吁吁,為什麼還要堅持這麼複雜繁瑣的禮儀。

等到他終於問安完畢,王凝之看著都覺得疲憊萬分。

又再三推辭之後,諸葛恢這才勉為其難地坐了下來,同時狠狠地瞪了一眼本就坐著的張道御。

至於王凝之,已經和周圍伺候的宮人一樣站著了,而且可悲的是,似乎也沒人打算讓自己坐下。

“大人,清查賊人的事情,做得如何了?”小皇帝先開口問道。

諸葛恢拱了拱手,“回稟陛下,庾希已經連夜回了歷陽郡,鎮軍大將軍司馬晞親率三萬將士而去,必能將歷陽郡收服。”

“至於城中庾倩等人,已經由典易將軍親自抓捕,庾氏無人逃出,只是他們家僕甚多,即便是再如何巡查,恐怕也會有人逃出建康。”

司馬聃點點頭,說道:“多些老大人此番入京,為朕擒此賊寇,掃除大患,否則,此賊必不會善罷甘休,宮中多有他的耳目,自是日日驚擾。”

諸葛恢搖了搖頭,“區區一個庾希,可做不到這種程度,這些人,抽絲剝縷,都是當年庾冰所佈置,那時成帝本意立太子,最終聽他的話,立康帝,恐怕就有其中緣由,只恨我當時並無察覺,才會有今日之患。”

“庾氏一族,從庾冰兄弟起,便有操縱朝局之心,若不是此兄弟二人年歲不永,恐怕老夫也奈何不了他們,所幸天公所念,皆為陛下。”

“也是因此時,庾氏勢微,庾希又被各方軍政所壓制,必然是有不臣之心,才會再動用當年這些勢力,只不過他和庾冰兄弟相比,差了太多。”

說到這裡,諸葛恢又搖了搖頭,“此人心狠而膽大,卻耐心不足,做事不夠細緻,這才會著了王凝之這小子的套。”

王凝之陡然一驚,看向諸葛恢,老人似有所覺,回過頭來,笑了笑,“怎麼,王大人辦了這麼大一件事,居然能忍得住不吹噓,連老夫都對你刮目相看。”

瞧著王凝之和張道御交換眼神,諸葛恢又笑道:“你也別看他人,沒有人告訴老夫,只不過那日我在此地詢問於你,自己猜測罷了,否則,你以為典易是這麼好說話的,會聽從你的安排?”

王凝之皺了皺眉,收起臉上一貫的笑容,說道:“敢問大人,那日我可有什麼不對勁兒之處?”

諸葛恢老邁的眼睛裡,閃爍著睿智的光芒,“絲毫沒有,所有回答都很好。”

“那是為何……”

“就是因為如此,才顯得刻意,就像典易與老夫所說,你似乎對會有人來查問,早有預料,而且,”諸葛恢居然笑了起來,“根據老夫所知,你在錢塘和道尊,可是很不對付的,甚至連你那小妻子,都上臺讓道尊丟了醜,不論是真是假,你和道尊的關係,都不會像那日一樣疏離,老夫詢問那麼久,你二人居然毫無互動之舉。”

“太假了。”諸葛恢給出判定。

王凝之直視著他,“所以,您覺得,本來和我毫無關係,我又何必在您面前作假,那必然是因為我參與到陛下此事之中,這也是唯一一個我和您有交集的地方。”

諸葛恢輕輕點頭,又看向褚蒜子,“太后好眼光,此子一點即通,果然聰慧。”

褚蒜子含笑,“此番王凝之確實出了不少力,心思巧妙,膽大善辨,才能讓庾希露出馬腳來,再有您坐鎮朝廷,壓服諸臣,讓庾氏無人敢護,否則,別說大將軍率軍而向歷陽,恐怕典易想抓個人都沒這麼簡單。”

“老臣不過是盡些許之力,此乃陛下洪福齊天……”

看著這幾人笑呵呵,互相吹捧的樣子,王凝之突然有一種感覺,小丑竟是我自己。

這建康城,皇宮內,果然是人心叵測,一個個的都這麼眼光毒辣,更恐怖的是,他們做事兒不用講證據,心裡對你懷疑,那就按你有問題來處理,著實可怕。

這可不是我該混的地方。

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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