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了,”王凝之點頭,“這天下除了陛下,誰都不該有過大的權力,若是人人都通道,那還了得?”

張玄沉默了很久,突然開口:“想必,有王兄這般想法的,應該也不在少數。”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道教昌盛,那必須是在陛下允許之下才行,就像當年桓溫大將軍,初掌兵時,也是陛下給的位置,這天底下,有哪個將軍,可以獨自成軍的?”

張玄嘆息一聲,“王兄所言不錯,所以如今桓溫勢大,超出陛下給他定的權力,才會處處受到朝廷鉗制。”

“水清則無魚,可若是魚太大了,難免會想要躍龍門,這水裡,總該有個規矩,咱們所學所做,不就為了這個嗎?”王凝之笑了笑。

“不錯,這水裡,總該有個規矩。”

……

等到正午,王凝之二人來到食堂裡,正瞧見張俞坐在一群學子中間,聊得開心。

“沒錯,吳郡雖底蘊深厚,但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沒什麼樂子,不管去哪兒,都是那幾個人,以前還有個朱明啟,現在也深居家裡,不肯出門,無聊的很吶,還是錢塘有意思,前幾日我還去碧雲閣裡,看了墨竹姑娘最新所作的夏荷圖,約了她過幾日一起遊錢塘湖。”

“只是眼下張道尊親臨錢塘,要在錢塘湖畔開什麼問道之會,而且周邊樂坊青樓也都歇業,讓人很是無趣,我去拜訪了劉盈盈姑娘,人家對我倒是很好,不僅給我彈了新譜的曲子,還說這夏天裡,只有黃昏後才是涼爽時刻,湖畔輕風徐徐而過,最是舒服,只可惜眼下不便走動,不然的話,與我琴瑟相合,湖畔相約,豈不快哉?”

“到底還是張公子有面子,柳姑娘可輕易不與人相約,只是張公子約了墨竹姑娘,又約柳姑娘,這二位怕是難搭對啊。”旁邊許世康笑呵呵地開口。

“哎,這又無妨,”張俞淡淡一笑,“到時候我請諸位同遊,再約上幾位樓中姑娘,夜遊錢塘湖,人一多了,自然也就無所謂那點同行之別,大家一起觀燈賞花,吟詩作賦,豈不快哉?大家都是我的朋友,那就是張家的朋友,有好事兒,我當然不會忘了你們的!”

“張二公子可真是好雅興啊,嘖嘖,說的我都心動了。”王凝之笑了笑,走入廳中。

跟在後頭的張玄臉色難看,自己為了張家奔波勞碌,結果家裡這蠢貨,四處招搖,雖說去年讓他主持吳郡搬遷之事,辦的還算妥當,但若就這種性子,遲早惹出麻煩來。

當初的他,不過就是個張家不成器的二公子,但以後,等自己去了建康,他就是張家下一代的管事人,卻如此放浪,在這書院之中,聚眾喧鬧,還是青樓姑娘的事情,若是給王遷之見到,難免鄙夷,到明天他與那王卓然坐在一起,隨口幾句,他還如何有個好的品狀?

自己既然要入道門,自是不能入仕為官,且等著在道門中地位穩固,漸漸上升,待到那張道御離世,便可與其他師兄弟們爭這道尊之位,而想要爭得這個位置,那張家,江南世族的支援,就尤為重要,也是自己最大的依仗,在此之前,張家必須引而不發,豈能如此縱意?

張道御想要利用自己來掌控張家,繼而掌控江南世族,自己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來掌控道門?

這世上,比到最後,無非就是誰活得長而已,當年那晉高祖,宣皇帝司馬懿,最大的本事,就是活得久啊!

張道御已年過花甲,難道他還能掌控張家多少年?

“呵呵,王兄,若是你也想來,那來便是了,我還能不給你這個面子?聽說那徐婉是你的人,不妨一起約上?”張俞回過頭來,剛笑嘻嘻地說了一句。

“張兄,令弟倒是個有趣之人,你說我要是同去,是不是也能做張家的朋友?”王凝之似笑非笑地讓開了身子,張玄冷著臉出現在眾人面前。

張俞瞧見張玄的臉色,頓時閉上了嘴,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張玄心裡那個氣啊,剛和王凝之達成共識,這水裡,不該有躍龍門的大魚,結果一扭頭,二弟就在這兒招買人心了?

你要買人心,倒是買點兒像樣的,這一群無名無勢的學子,有什麼用?

好不容易打探出琅琊王氏的態度,你這就給我壞了規矩?

“書院之地,豈容你大放厥詞,問道結束後,你給我在家中,閉門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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