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啊,”王凝之想了想,說道:“是個蠢貨!”

“哦?”謝道韞眨眨眼,“願聞高見。”

“張玄的心思不難猜,張道御想要利用他來掌控張家,繼而控制整個江南士族,張玄則想著利用張道御,控制天下道門。”

“那怎麼就成蠢貨了?”

“張道御的心思,實現的可能性很高,可張玄的,難度太大,要把整個張家搭上去,怕是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看那張玄,進退有度,未必就不能成事兒啊。”謝道韞皺了皺眉。

“他那點心思,想要等張道御離世之後,執掌道門,可他忘了,張道御如今能下江南來做事,必然是有宮裡支援的,可未來道門與江南士族融合為一,宮裡那位,容得下張道御,卻未必容得下他。”

“恩出於上啊,張道御是這麼幹的,否則也不至於這麼多年留在建康陪個小皇帝讀書,不就是為了有宮裡支援嗎?可他張玄,反其道而行之,卻不知這種,對宮裡來說,就是以下犯上了。”

“想必張玄也是有打算的,等他此次回京之後,必會與宮裡交好。”謝道韞淡淡說道。

王凝之搖搖頭,說道:“張道御也未必會不留後手,再說了,張玄想成事兒,那就要面對一些心懷陰暗的人來攪合。”

“心懷陰暗?”謝道韞轉過頭來,恰好看到王凝之如春風般的笑臉。

“沒錯,像我這種心懷陰暗的人,是絕對不會讓他成功的!”

……

“聞道於世間,問道於蒼穹,今日問道之會,也是無上道門收選慧心之人的時候,諸位學子,各位士子,皆可問道。”

那臺上四位天師,其中一人站了起來,朗聲說道,而後便坐了回去,與其他三人一樣,拂塵立在身前,手裡捏著個法樣,閉目而自念道法。

臺下的幾十個道士,則齊刷刷地一揚手裡拂塵,做出一個‘請’的姿態來。

從北而南,一個個書院,挑選出來的弟子們,紛紛上前,行禮後,坐而論道,而各個書院的夫子們,則看似風平浪靜,實則眼裡的緊張,都暴露得一覽無餘。

谷他們的緊張,和學子們的激動,當然不是為了真的論道,而是為了那臺上的王卓然。

大中正啊,一語可斷人一生之前途。

當然了,要是真有本事,能走到臺上去,得到張道御青眼相加,自然未來也是一片光明。

只不過大家都心裡有數,讀聖人之道,學百家學問,哪兒能比得過這些自小研習道家經典的道士們呢?

還是想法子讓王卓然注意到自己比較靠譜。

這不,有一個學子,就想出來個好法子,大聲發問:“仙道渺渺,如何得見仙人?如何知其真假?”

那道士臉色陰沉,回答了幾句,學子不依不饒,就要自己上臺,然後——

很快就被轟了出來。

坐在萬松書院前頭的陳夫子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一眾學子,說道:“把你們那些小心思都給我收起來!誰要譁眾取寵,丟了書院的臉面,看我饒不饒你!”

王凝之咂咂嘴,“夫人,你說我等下,會不會被轟下臺啊?”

“不會,”謝道韞笑著搖搖頭,“反正你要是被轟下臺,我立馬就走,假裝不認識你,免得尷尬。”

“唉,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等到書院都輪過,便是士族子弟了,夫人不打算露一手?”王凝之聳聳肩,回過頭去,繼續看著臺上場面了。

“看心情咯。”謝道韞笑得狡黠,也看向臺上。

也不是沒人能上臺,這不,一個吳郡士子就成功到了四位天師面前,坐在其中一位面前,朗聲問:“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既在自然,則人如道?”

那名在他前面坐著的老道士,笑呵呵地開口:“道法自然,便在其本相,道生萬物,自然有人,人居道中,自然可稱道,人循天地之法,天地由道而生,法相天地是也,故人如道,人在道,人為道,人即是道。”

學子再問:“既如此,人人為道,何須區別,諸位上師尊為天師,豈不與我相若?”

“虛名爾,不受道理,人即為道,然道亦有變,需得時時相望之,吾守道多年,或可秉承道業,人慾識道法,便如明本心,需執著而持一,故時日之久遠,方可見道心,此為吾坐而上觀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