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長輩們就表現得活躍多了,紛紛朗讀後,滿意地點點頭,看向阮平齊的目光裡,多了些期待。

阮平齊這文章,其實講的就一個意思。

以前在這山林裡的小屋讀書,自覺已經足有文采,遍識山林之趣,如今該當入朝,立一新屋,在那天下之中心,才可更進一步。

“屋簷落雪,廊上有燈,夜半推窗而望,近雪染昏黃,遠雪淨而似霜,安謐以心曠神怡,清冷以卓然不群……”

阮永衣看向謝道韞,點點頭:“倒是好一副新雪圖,以文入畫,引人入勝。”

謝道韞起身行禮,微笑。

王凝之低聲:“什麼時候的事兒?”

“去年年底,山陰有雪的時候,你不是還來我家裡,在院中做了許多雪燈?”謝道韞回答。

“你還半夜起來看啊?果然是對我一往情深。”王凝之感動著。

謝道韞點點頭,絲毫不害羞,理所應當地回答:“那是當然,不然我嫁給你作甚?”

王凝之垂首無奈,自己這個夫人什麼都好,但是獨一點,這落落大方,坦然相對的模樣,著實有點兒過於男子氣概了。

想要看她那種小女兒害羞的模樣,實在太難。

日上三竿,阮永衣總算是把所有的文章都看過了,這才慢悠悠地轉向王凝之:“叔平,你既要口述,便開始吧。”

這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王凝之身上,之前還不好意思,現在就無妨了,大家都想看看,這小子究竟能說出什麼來。

幾個阮氏宿老,已經打起來十二分的精神,要一字不落地聽完,給他好好挑挑刺兒。

至於年輕人們,眼神則直接的多,阮平齊那文章,以山中之屋喻自己的隱居學習生活,以未來之新屋,喻以後入仕之志向,文采斐然,可謂上乘,那王凝之又要以什麼來抗衡?

或許他先聲奪人了,但到現在,議題已定,那翻來覆去的,其實又能有多少新意?

如今不論他說什麼,都已經算是拾人牙慧了。

王凝之衝著眾人一笑,郎朗開口: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一片沉默。

謝道韞瞧著自己丈夫,眼中異彩連連,若說是以前,自己或難相信他有這份兒心意,但在綠蔭村住過一段日子後,親眼看著丈夫和那些村民們閒聊,帶著大黃狗種花護竹,才算是肯定,這是丈夫所作。

片刻後,阮永衣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欣賞,剛要說話,卻被打斷。

旁邊的阮成卓實在按捺不住了,若是再讓阮永衣給他個頭籌,自己為兒子這一番造勢,還有什麼用?

“王公子此文章,確實上乘,只是公子非阮氏人,不知這望秋日文章,乃是以文而論天下事,非只言一人之事耳。”

周圍人頓時都點頭說是,誰都明白這是好文章,可誰也不想為他人做嫁衣。

阮永衣看了一眼,卻沒說什麼,雖心中愧疚,但自當是為了那徒兒。

謝道韞眼神一冷,剛要說話,卻見王凝之站了起來。

“既如此,我只有一言,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一片寂靜。

直到阮永衣顫巍巍地站起,眼中泛起淚花:“有此一言,可勝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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