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會告訴我們,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而智慧則告訴我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微微一笑,謝道韞說:“願聞其詳。”

“其實也沒什麼大道理,不過是人的責任和擔當罷了,老生常談的東西,”王凝之仰起頭,望著天邊的明月,“未來的某一天,或許三年,或許十年,或許更久,我們都會對對方感到厭倦,可我們是夫妻,難道會因為膩了,就互相分離嗎?那還叫什麼夫妻?”

“不離不棄,忠誠坦然,這就是夫妻間的擔當了,就像我今兒是好好一個人,若是明兒運氣不好,騎馬落下,摔斷了腿,你就不會嫁給我了?”

“膩了,厭倦了,也不會分離,而是要繼續守護著對方,這才叫夫妻,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那何必成親呢?還不如去逛逛青樓,膩了就換個姑娘,這樣還省的麻煩呢。”

謝道韞皺了皺眉,“你倒是什麼都敢說。”

“本來就是這樣嘛,”王凝之聳聳肩,“人生在世,有舍便有得,有舍才有得,就像我們,捨棄了自己本該有的自由,換來了相伴一生的人。”

“只不過,你的犧牲會更大些,畢竟你要舍了在自己家裡的清閒日子,來王家過一生,王家再好,怕是也比不上你在自己家裡舒坦。”

“那是自然。”謝道韞眯了眯眼。

“那我就更要好好珍惜你了,不然你受這麼大委屈,以後發起火來,還不追著我打?”

本來聽到前半句,臉上露出笑容的謝道韞,在聽見後半句的時候,笑容就僵住了,轉而帶上了一點危險的弧度,“所以,你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怕我打你?”

“這個,”王凝之笑容不變,“怎麼會呢,我要是真的怕你,娶你做什麼,我要娶一個好的娘子,又不是招募了一個打手。”

瞧著幾個孩子都回來了,謝道韞牽過小丫頭的手,又努努嘴,“三妹,走快些,天色已經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

跟在後頭的謝道粲雖然很聽話,但眼睛總也離不開那盞小燈,就在剛才,她發現這燈籠裡還有一層,每當走路的時候,搖晃之中,那圖案也在旋轉變化。

想來這是王二哥所做,姐姐還沒發現這個秘密呢!

……

上元佳節。

自黃昏時,整個山陰城,便被點亮了。

聯袂而起的燈籠,被細細的繩索連著,掛在大街小巷裡,遠遠望去,就好像一條閃爍著光芒的彩色絲帶,將整座城都圍了起來,還不止如此,其中脈絡,恰恰就是這座城的各大街道。

燈市在南,酒宴在北,幾家大些的酒樓,全都被會稽王府給包了下來,以其小廝為輔,而王府中派出大量的僕役,來準備宴會。

北坡高於南,坐在樓上,更是可以將南邊燈市一覽無餘,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回奔跑的小孩手裡都握著燈籠,笑鬧聲幾乎不絕於耳。

一席一席的餐食被擺上案几,酒水更是幾與茶相當,侍女們一列列端著盤子而來,冰著以保鮮的果子也呈了上來。

這一夜,幾乎周邊所有有名有姓的世族,官員都被邀請而來。

家眷們雖大多在一樓,男女分席而坐,但熟人之間打聲招呼,或帶著孩子去見禮拜年者,早已經錯落而坐。

‘叮咚’一聲,王凝之把手裡的半個小紅果丟進酒中,看著它在其中慢慢融化,在端起來喝一口,果然酸味淡了一些,又給酒里加了點冷甜。

望了一眼底下大廳,今兒來的歌妓也是下了大力氣,她們本是些江南女子,卻能把北地所來之音,彈奏得絲毫不差,連綿不斷,一曲剛歇,新曲便起。

“那便是齊家姑娘了,前幾日剛許給了賀家,便宜了賀元禮那小子。”

王凝之回過頭,笑了笑,“你不好好在宜興待著,跑到會稽,是何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