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愣了一下,好奇地問道:“大嫂是如何猜得出來?”

“哼,我嫁到謝家多少年了,還不清楚你們兄弟都是個什麼性子?你一向不喜和這些人打交道,若不是故意為之,你又何必陪一群孩子看雪?”

瞧著謝安有些尷尬的樣子,謝道韞忍不住笑了起來,可是想起那封信,又有些擔心地問道:“娘,三叔,宣城之事,當真萬無一失?”

“難說,”阮容搖搖頭,“如今訊息不通,誰知道那裡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若是事情真的萬無一失,王逸少何必冒著風雪去宣城?三弟,你覺得我們需要派人前往宣城嗎?”

謝安搖搖頭,端著茶,淡淡說道:

“北方世族一向以琅琊王氏為首,如今琅琊王氏明確站隊會稽王,桓溫就不會再對我們笑臉相迎了,大哥如今身在豫州,鞭長莫及,那就是桓溫已經在警惕,不想讓我們北方世族插手軍務,甚至連南方世族中,那些在徵西軍任職者,也都被他壓制在後方,不許隨軍。”

“既然桓溫的意思已經如此明確,那我們去不去宣城,都差不多了,若是長江沿岸真有變動,大哥自會處置,若非如此,我們亦無能為力。”

“可是這樣,王羲之大人一行……”謝道韞忍不住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幸謝安明白她的意思,安慰一聲:“我們雖不去宣城,也不是消極對待,你想想,大雪封路,整個會稽卻只有王逸少前去宣城,其他世族紋風不動,那就說明我們都接受以王家決定為整個北方世族的決定了。”

“我們越是安靜,王逸少說話的分量就越大,只有這樣,才能保得住他安全,順便也能讓你那個王凝之安全些。”

謝道韞頓時俏臉一紅,聲音也沒那麼自然了,“我,我可不是……”

阮容擺擺手,皺著眉說道:“安石,難道我們只能如此了?”

謝安微微一笑,“大嫂不必擔憂,這場雪對我們來說,確實是意外之災禍,但對於桓溫來說,也不見得全是好事。”

“徵西軍下南郡,過武昌,確實要比揚州兵更有優勢,可是這大雪,封住了揚州的道路,也同樣會封住長江沿岸。”

“你是說?”阮容眼裡疑惑閃動。

“徵西軍之北伐,恐怕是做不得了,”謝安冷笑一聲,“便是江山易主,又豈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不說別的,揚州的反撲,就夠他吃一壺了。”

“到了那個時候,徵西軍後方之兵士,糧草,軍資根本供應不及,揚州官兵卻不同,桓溫若真要玉石俱焚,不過是給北方蠻族機會罷了,他若真得了這天下,又坐得穩幾天?”

“只不過,我突然歸來,怕是要勞累大嫂了。”謝安笑了笑。

謝道韞疑惑地看向母親,卻見阮容輕笑著搖頭,“三弟何須此言,你大哥二哥都不在會稽,那你自然要回來,我正好閒來無事,去王家坐坐,也省得那些人再來煩我。”

交換了一個眼神,謝安又望了望外頭,風飄飄,雪漫漫,天地幾乎成了一個顏色。

王家。

郗璿端坐在後堂,手裡翻閱著一些信件,沉默不語,時不時抽出幾封信來,丟進旁邊火盆中。

何儀裹著一件灰色大氅,時不時站在門口,臉上雖平靜,眼神裡卻滿是擔憂。

所幸沒多久,何儀的大丫鬟從走廊一路小跑過來,來不及說話,遠遠衝著何儀點頭。

何儀瞧見,轉身進了屋子,行禮:“娘,夫君回來了。”

“嗯,讓他直接進來。”郗璿頭也不抬,只是讀著信。

很快,王玄之出現在門口,一邊脫下厚厚的棉衣,一邊走了進來,“娘,我已將爹爹的信,送到會稽府,幾位大人都已答應,依令行事。”

“派人盯著了嗎?”郗璿淡淡開口。

“已經盯著了,他們但凡有些不軌之行,便會直接拿下。”王玄之回答。

“嗯,伯遠,你要記住,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講什麼平日裡的關係感情,沒有什麼比得上琅琊王氏的安危更重要,絕不可有一點差錯!”

“是。”王玄之沉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