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獻之小小年紀,卻已經懂得短短言語之間,便為自己排解,心思玲瓏,看來,王氏卻也不凡。

王玄之已經是官身,並且幾個月以來,行事端正,頗有些好名,雖然未入建康,卻已經在造勢,而王羲之則在背後,默默推動著這一切,如今又有謝家在會稽支援,兩家合作,恐怕有機會,能回到當初琅琊王氏的輝煌。

看來自己還是不夠敏感,春夏之交的時候,就聽到謝奕在軍中宣揚王凝之那首詩了,如今看來,恐怕在那個時候,謝家就已經做出決定,和王家合作了。

“司馬大哥!”謝玄就像一陣風從遠處而來,到了近前,很是帥氣地翻身下馬,小跑幾步到了前頭,笑嘻嘻地拱了拱手,說道:“我可是聽五叔講了,你在建康的馬場裡,大殺四方,那麼多世族子弟,都不是你的對手,我今兒特意帶了家裡的駿馬,要和你一較高下!”

“哈哈哈!你這小子,年紀越大,玩心越重!好,今日我就來此,與你一較高下!”司馬道生向來愛馬,否則也不會要求在這裡聚會,聞言便打算下場,又轉過頭來:“王二哥,一起吧?”

“好。”王凝之點了點頭,與謝淵一起下場,其他的公子哥兒們,自然也不甘人後,而場中,那些孩子們則都被帶著去了邊緣。

眼角只看見,在席位上,王獻之正不情願地給司馬道福講故事,小姑娘看上去是對他挺感興趣的,若是平日裡,王獻之這傢伙,才不會這麼給面子,恐怕是又憋著什麼壞呢。

這一邊,眾位公子都上了馬,開始熱身,另一邊的女子席位上,司馬道微輕笑一聲:“一看就知道,又是被大哥被帶下場的,這大冬天的,可真是辛苦大家了,還要陪著他胡鬧。”

“怎麼會呢,大家本來就冬天不喜活動,不利於身體,而如今有司馬大哥在,恰好可以帶他們一起,而且啊,司馬大哥如今已在建康任職,卻還是敏而好動,不減少年時的風采。”謝道韞笑著搭話,至於其他幾家的女眷,也都是在陪著打趣。

“要說不減當年風采,王二哥才是,”司馬道微笑了笑,瞧著在馬場中縱馬的公子們,“我還記得小時候,在山陰城裡,王二哥才是真的小霸王,那時候大家在一塊兒玩耍,偶爾有了些口角,爭端,想的不是回家找爹孃,卻是讓他來主持公道。”

“他還會主持公道的?”謝道韞愣了一下,滿眼都是不信,“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呵呵,”司馬道微說道:“謝姐姐也是這兩年才回會稽住,恐怕不知道,王二哥小時候,曾經說過一句非常,嗯,與眾不同,霸氣側露的話。”

“什麼話?”謝道韞愣了一下,自己當然是有各種打聽王凝之以前的訊息,但是自己得到的訊息,就是這傢伙從小就是個霸王,用他自己的話說,那就是‘拳打西山猛虎,腳踹四海游龍’之類的,如今的謝玄,怕就是他當年的樣子,這實在是和主持公道沒有關係啊。

“他說,”司馬道微臉色有些古怪,“我王凝之說的公道,那才叫公道。”

無奈地聳聳肩,謝道韞嘆了口氣,就知道是這樣,自己早該想到的。

月滿西樓,王凝之一行人到了好客樓,如今管事兒的,已經是賀家的一位侄子了,賀家大哥人在建康,小弟賀元禮又被關了,管事的看見王凝之,一雙腿都快抖散了,畢恭畢敬地將幾位送入包廂,溜得飛快,都忘了自我介紹一下。

司馬道生瞧了幾眼,笑得開心,“王二哥,威風不減當年啊,你就不能換個地方,讓賀家的人鬆口氣?”

在馬場離開之後,其餘各家的子弟們,便都已經離去,只剩下司馬家,王家與謝家的幾人,到得這個時候,司馬道生也輕鬆了些,往後邊一靠,伸了個懶腰。

王凝之不以為意,當年在會稽,雖然說大家都是世家子弟,但其中身份地位,講究之多,更甚於平民,要說在這一帶,最為尊貴的,當然是會稽王,司馬昱的兒女。

再之下,則是王家,會稽王在很大程度上,都是靠著王家的支援,而王家則相應的,擁有了會稽這一帶的實際控制權。

而謝家在那個時期,一來還不夠發跡,二來謝奕與兄弟們都在建康,只有謝安一人,在會稽生活。

至於其他的世族子弟們,也只有一直再次居住的賀家才算是多少能搭上話,然而經過這一次的大火,賀家在北方世族中的情分,也就不剩幾分了。

故而,少年時期,唯一能和王凝之做個平等朋友的,大概也就是司馬道生了。

不過也沒多久,這傢伙就隨著會稽王去了建康,而後王凝之就陷入了很長時間的‘無敵’狀態。

“還不是為了招待你?好客樓我都來很多次了,沒什麼意思,不過這裡的飯菜倒是不錯,值得一來,免得有些人四處宣揚,說我怠慢。”

“哈哈哈,嘴上倒是不饒人,不過叔平,今兒我有個事兒要問你,可不要騙我。”司馬道生眼裡閃過一點光。

“但說無妨。”

“叔平,王伯伯前幾日,有信去了建康,給我父王,我也有看到。”

“信?”王凝之點了點頭,“你是說大將軍籌集軍資的事情嗎?”

“正是,我父王在拿到信之後,一直都很猶豫,不知該如何處理。”

司馬道生微微一笑,果然和自己想的不錯,王羲之這封信,不僅和王玄之商量過,也有王凝之的參與。

那一句‘可憐白髮生’早已被司馬昱聞聽,當時他便笑言:“逸少想要叔平去當個隱士,怕是不易。”

“王爺身處高位,一舉一動皆繫於江山社稷,自然要事事穩重才行。”王凝之放下酒杯,不覺得奇怪。

“父親問我的意見,我卻想問問,叔平究竟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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