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二,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年輕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殺了我們?”馬文才怒極反笑,“靠岸!去給我找些官兵來!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殺誰!”

“住嘴!”錢老二幾步走到兩夥人中間,瞪著馬文才:“你找死嗎?知道他們是誰?”

“是誰又如何,這裡是錢塘,我身為太守之子,豈容他人行兇!”馬文才冷笑一聲,對方口不擇言,這才給了自己機會,今日必要他們下獄!

“太守?馬太守?”錢老二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急忙給馬文才使眼色:“這幾位是齊王的人!建康的客人!”

馬文才遲疑了一下,“段龕?”

去年,冉閔叛變,建立魏之後,中原又一次陷入大亂中,段龕趁此機會率所部南下,先是據守陳留,後遷廣固,自稱齊王。

而他的地盤,和晉接壤,尤其是北海一帶,陳兵不下萬,讓城陽,琅琊,甚至奉山都為之所動。

不過,段龕卻似乎並不打算和晉朝開戰,原因是燕國皇帝慕容儁已經派兵壓在了樂陵,讓段龕不得不與晉聯絡,據說這段時間,段龕的使者就在建康。

“這位是段炙,齊王之子!你可知自己在幹什麼?”錢老二冷著臉訓斥,“還不快過來,給段公子賠罪?”

馬文才神色變幻,只覺得異常屈辱,自己從小便立志領軍北伐,如今卻要在北方一個小小諸侯面前低頭?

“哼,馬太守之子,好一個馬太守,我記住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段炙冷眼看著馬文才,”自從來了晉朝,都是些軟骨頭,令人厭惡,還以為今兒遇到一個硬氣的,手底下有幾招,想不到卻是個欺軟怕硬的,如此晉朝,怕是難以支援我齊.”

“你說什麼?”馬文才陡然抬眼怒視,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我乃是黃門侍郎謝石大人的隨從,特在此陪同段公子游玩,馬文才,快些道歉,否則你爹都保不住你!”

“你要害了你爹嗎?”走上一步,聲音壓得很低,錢老二看似在訓斥,實則是想化大為小,這種事情,可不是自己能擔待起來的.

也是因為陛下倚重謝家,如今謝石才能簡然提拔,而這次由他負責陪同段羆,段將軍來錢塘遊玩,更是整個晉朝的大事,哪兒是一個太守能左右的?

“算了,錢老二,今兒還有事兒呢,沒必要跟個小孩糾纏,晚上和馬太守吃飯的時候,提一聲就是了,看看我們得罪了他的兒子,他打算怎麼懲治我。”

段炙似乎覺得有些無趣,不鹹不淡地來了這麼一句,卻讓那邊錢老二臉色鉅變。

本來就是個小口角,小衝突罷了,可晚上,馬太守設宴,接待謝石,段羆等人,如果在宴會上提出,那就不是件小事兒了!

“快去道歉!”

馬文才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嘴角已經咬得有了血絲,卻只能往前一步,抱拳行禮:“段公子,今日……”

“各位,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隔壁一個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這邊眾人都不自覺停了下來。

馬文才更是臉色發青,他已經聽出那是誰的聲音了,這種低三下四的時候,卻要被王凝之看見?

“說是很久很久以前啊,有這麼一個小夥子,人倒是很精神,也很有幹勁兒,可惜的家裡窮,沒地也沒房。”

“可是呢,這個小夥子有一股奮鬥的精神,所以他就去找鄉里的大財主,想借點地皮來種,這個大財主呢,樂善好施,願意幫助窮人,又看這個小夥子很真誠,於是就直接給了他一間平房,一塊地。”

“後來啊,時間慢慢過去,小夥子因為白拿了地皮,也不用還錢,日子過的是越來越好了,也娶了媳婦,成了個有錢人。”

“這時候,幾個鄉里突然來了夥賊寇,四下裡作亂,大財主召集大家去對抗,很多人都去了,這小夥子卻沒去,只說自己覺得打不贏。”

“大財主果然輸了,傾家蕩產,被逼著只能躲進山裡,而鄉里的百姓,都在受苦受難,被賊人搶掠,但是大家都還有精氣神,私下裡聯絡著大財主,在山裡頭聚集力量,要奪回屬於自己的家鄉。”

“這時候,有人找上了小夥子,希望他也能出份兒力,小夥子回答:‘他已經走了,那這裡就該我來接手了。’於是小夥子和賊人聯絡上了,奉獻出家裡錢財,獲取了更多的土地。”

“而且這時候呢,小夥子一邊忙著在鄉里和百姓搶土地,一邊派人進了山,找到大財主,說是要看看,是不是該合作。”

“大財主本來很高興,覺得自己沒幫錯人,鄉親們有救了,可是從外頭進來的鄉里人,卻告訴他,小夥子只是因為最近搶土地太多,惹得強盜有些不高興了。這才打算來投誠的,而且就算如此,他還想著能從山裡再弄點好處。”

“大財主聽了以後啊,很久沒說話,到最後還是家裡養的一條老黃狗,叼來了一隻野雞,要給主人吃。”

“大財主嘆了口氣,只說了一句:‘人不如狗啊!’從此以後,那小夥子就被人叫做‘狗都不如的東西!’了。”

“這個故事啊,就告訴我們,總有些狼心狗肺的東西,趁著恩人受了傷,不思回報,還趾高氣揚。”

王凝之喝了口酒,左右看看,對於自己的故事沒有得到回應,很是不滿,放眼四看。

王藍田的腦袋不停地在門口和視窗轉著,似乎在考慮從哪裡逃跑比較快一些,許世康顫抖著嘴唇,哆哆嗦嗦地握著酒杯,又拿不起來,至於姚一木,已經把旁邊的靠墊拿在手裡,揮舞了一下,又無奈地放下,已經明確了這個東西是沒有戰鬥力的。

而在隔壁,馬文才的臉色卻換了好幾次,從開始的發青,恢復了紅潤,現在又慘白起來,本來覺得王凝之在看自己笑話,還要出聲來告訴自己,他一直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