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至江南(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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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桌面上,上好的黃紙被斜著攤開,微微的黃柏清香裡夾雜著淡淡的苦味,令人醒目卻不刺鼻。
詩句上還有些墨痕尚未乾涸,筆法清勁又活潑跳蕩,能看得出來,筆法熟練又落筆極快,全然沒有思索,一氣呵成。
‘啪嗒’一聲,王凝之把筆頭丟在一邊,往後一靠,打了聲哈欠。
今年是永和七年,王凝之十七歲,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七個年頭了。
北方戰火紛飛,冉閔滅後趙。苻健以後趙新亡,取關中,長安,僣稱天王、大單于,建元皇始,建宗廟,置百官,建都長安,國號秦。
南方倒是歌舞昇平,士大夫們在朝堂上慷慨陳詞,要一雪前恥,過江去拿回晉朝的一半疆土,卻被各種各樣的理由裹挾不前。
南渡的世族們要求勿忘國恥,拯救天下黎民,南方原守的世族卻無動於衷,朝廷上爭執不休,民間安然度日。
就在前些天,王凝之的老爹,著名人士王羲之大筆一揮,《初月帖》第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在老爹飽受讚譽的同時,王凝之也被禁足了。
“不學無術!不學無術!”這就是老爹在看見王凝之創造的極其簡陋,行走困難的腳踏車之後,給出的評價,然後就把王凝之鎖在書房裡了。
王家有七子一女,除了王獻之和王孟姜還小,剩下的都是有名的才子,不過和兄弟們不同,王凝之除了沒有才子的名頭,還擔著個禍害的名聲。
不過王凝之也不在意,自己都能從一個考古學家,莫名其妙穿越回來成為一件古董,還有什麼不能的?
雖然是晉朝,卻和自己印象中有些不同。
著名的八王之亂裡,晉惠帝並沒有像傳言中那樣傻,而是在太子被害後,在皇宮裡設下埋伏,親手誅殺了賈南風,只可惜當時楊駿,王亮都已經被害死,西晉依然落沒。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回到晉朝,還是王羲之的兒子,這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魏晉時期啊,貴族的天堂,九品中正制,王凝之只需要等著家裡給安排一個小官,一輩子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就好了。
沉浸在未來美好幻想中的王凝之,沒注意到門被開啟,一個身形單薄的年輕人疾步而入。
“二弟,快些起來,父親要來看你,”一個有些孱弱的聲音響起,王凝之抬頭一看,急忙站了起來,把裹在毛皮大衣裡面的王玄之拉過來,又走過去關上了門。
“大哥,你身子弱,就不要出來了,冬寒還沒過去呢。”
“我沒事的,”一邊說著話,還沒忘了把王凝之的領口緊了緊,王玄之有些緊張。
“爹和娘已經用過早餐,要來考較你的功課,你還是趕緊準備。”
“準備啥呀,我肚子裡有幾點墨水,難道爹還不清楚嗎?他可沒那麼好糊弄,比起這個,小妹不是說會給我偷點米粥過來嗎?怎麼還不到?”
王凝之揉著肚子,有些怨念,家裡都是兄弟,就一個小妹王孟姜,深得全家喜愛,也是相當古靈精怪。
雖然母親總說小妹是被自己帶壞的,不過兩人感情也是最好,現在自己落難了,她怎麼能不管呢?
“哼,糊弄不了爹孃,就想糊弄兄妹?王凝之,好大的膽子!”
外頭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兄弟兩抬起頭一看,窗外,那個留著小鬍子,一張標準國字臉的,不是王羲之,又是誰?
而在他身邊,不滿地瞪了一眼王凝之,又心疼地看著大兒子的郗璿,是個微微有些發福的婦人,不過從她的眉眼之間,依然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采,一邊推開門,一邊說道:“玄之,快些回暖房,這兒冷。”
“玄之既然來了,那就留著吧,”王羲之走進來,打量了幾眼,看到大兒子還算精神,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王凝之身上。
“凝之,這幾日在書房研習,可有收穫?”
坐在書桌前的王羲之,在面對兒女的時候,和在外頭喝大酒的時候判若兩人,沒有了肆意縱情,多了些認真威嚴。
王凝之聳聳肩,回答:“爹,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整天悶在家裡,哪兒有什麼靈感?”
“哼,讓你出門去,除了四處撒野,敗壞我王家名聲,還有什麼用,我問你,讓你以春為題,做首詩,可有了?”
“父親啊,憑咱們王家的勢力,隨便給我個官噹噹,橫行霸道就是了,讀書幹嘛?多累啊?”
王凝之下意識地來了這麼一句,馬上察覺到氣氛不對,想改口已經遲了。
只見兄長下意識走遠一步,一副跟我沒關係的樣子,而老爹王羲之氣的小鬍子亂抖,目光四射,正在尋找屋子裡趁手的工具。
“別,別,爹,我讀好書了!文采斐然!”急忙改口,順便往後頭一縮。
王羲之伸向硯臺的手停在半空,眯著眼睛,問道:“文采斐然?”
王羲之的臉上露出一個讓王凝之膽戰心驚的笑容,“如若不是,那就等下一個春天,你再出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