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生一臉無奈,他伊始是想直接走通天河過大湫去南林的,但又怕一踏上榆葉舟,大松就被人砍死了,雖然他現在還看不出李金松的二境的虛實,但很顯然這位衣服品味獨特的朋友絕對沒騙他,廢話,換個人誰會憨成李金松一般熊樣?

於是李安生就諄諄教導了衣著陽剛氣十足的粉袍大松一路,直到夕陽快要被狗吃掉,青衣少年才擺了擺手,“不行了,天快要黑了,我們要在這裡歇一晚了,我也得喝口水了,渴死我了。”

說著李安生就拿出了在留夕城清水鋪買的竹筒水,這又讓粉袍漢子瞬間來了興趣,“安生,這是什麼好東西?”

李安生哭笑不得,又從藏寶袋中取出一個竹筒,遞給雙眼發光的粉袍漢子,“竹筒水,裡面裝的是水,別看它小,足夠喝兩天的。這個送你了。”

李金松連忙開啟竹筒灌了一口,“寶貝啊,有它就方便了很多,是墨家山頭的東西嗎?”

李安生一愣,“不是吧應該,我是在大漠裡留夕城買的。”

李金松問起留夕城,李安生笑著說,“我在那邊還結交了一位小朋友,他叫馬乞兒,我講給你聽。”

青衣少年還和李金松講了一件另一個朋友的一件事。

說大不大,卻叫他記憶深刻。

李夢陽故時在學堂由於儒家經典讀得格外優秀,在學堂裡成績也名列前茅,因此入學半年便入了當地縣衙門下、大夏總屬的青學團,每年都需交納一定銀子的團費,後來由於少年家境貧寒,又自覺此青學團毫無用處,便拒交了學堂最後一年的團費,學堂夫子催促再三,少年仍然無動於衷。

也不是無動於衷,實在是湊不出銀兩了。

誰讓少年在拿到銀兩後就把錢花了不是?

後來李夢陽奔赴南澤書院求學,遂被南澤書院的夫子們發現了較為好笑的一件事:鈐印著大夏禮部紅章的青學團信日期居然比少年在學堂的入團日期早了一年?而在李夢陽入團介紹人那塊地下面的名字,竟是比李夢陽入團還要晚上半載?

這當然不是什麼大夏禮部搞錯了日期,小小學堂做了些手段罷了。

對於此事,時隔多年看到團信後才發現的李夢陽憤懣不已,最終卻也只是一笑而過。

吐口唾沫。

那位對四書五經讀得較好的學生便關愛萬般,對頑劣活潑、不愛死背儒家經集的差生亦是萬般不待見、置之不問的夫子沒錯,他所走的不過也是自己的大道,自己認定的路罷了。

然而相信不會有一個不愛苦背儒學的“差生”喜歡那位夫子,更不用提多年後會想起他的恩情之類。

因為根本不會有。

縱使李夢陽不在差生之列也不喜歡,何況這種夫子收錢也不看你是不是好生,只看他喜不喜歡。

相比私自改掉學生學堂的檔案文函,少年們還是喜歡哪怕自己出銀兩也要幫門下弟子墊付上一年團費的夫子們。

為少年們所常常念道,事後想起萬語千恩的,亦是後者。

或許有人會說這是己令制人,可學生們就是喜歡這種夫子難道也要有人管嗎?假如真有人連這種“喜歡”也要管的話豈不是也是一種“己令制人”嗎?

同樣的道理。

教書育人。

教書是本分、責任。

而最重要的是後者。

不是教書。

李安生後來有次問起那位多愁善感的少年,還記恨那位曾帶過他的夫子嗎,少年郎一雙眼眯成了月牙兒,“恨啊。”

可是少年隨後又嘀咕了一句。

“時光穿越如梭,放眼望去,再也回不去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