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牛子沒有一口氣將話說完,像是在吊著李安生,後者瞥了一眼在岸邊你噥我依的白衣書生和嫵媚女子後,這才放下了心,道,“不過什麼?”

灰袍老道吐出一口濁氣,身形縱然而逝,只留下一聲獷豪的聲音迴盪在通天河面,整個天地間,“師伯還不需要你這艘小舟過河,這一年你做什麼我都不管你,哪怕再見之時你仍停留在三境,我也會帶你跨入中五境,但我要你想明白一個道理,天地天地,不是講究萬物平等麼,那為什麼會有天和地,況乎天地萬物之分?”

李安生雙目熠熠,神采奕奕,“謹遵師伯教誨,侄兒告辭。”

但見少年才抱了個拳,就立馬返身跳上河岸,身後榆葉舟悄然化為指寸大小,打了個旋,掠至青衣少年衣前,靜靜飄落,少年伸出左手,綠葉悠然泊在掌心。

榆葉在少年手心像一道影子,投射在玉壁之上,日光悠悠,綠葉處靜息跡,寒酸書生很快就發現了跟蹤手段委實算不上高明的李安生,面露疑惑道,“小兄弟跟著我可還有什麼事?”

向巖這一說話不要緊,他身旁的年輕女子也把頭轉了過來,如花似玉,眸含月水,櫻唇似霜。

青衣少年尷尬地擺了擺手,道,“向大哥,我有點事情需要去此地縣衙處理,可小弟不知道路。”

白衣書生笑如星河,朗聲大笑道,“這還不簡單,我們家對面就是渭陽縣衙,我帶你去就是,你救了我一命,還把我從魔道拉了回來,我還愁該怎麼報答你呢,這點小事,剛好等你辦完事情去寒舍一留,大哥請你喝酒。”

街道兩旁屋舍錯落,整齊儼然,無一不向外人彰顯著當地工部沒吃乾飯,將吃官家飯養來的力氣一分不少地都花在了為民服務上,李安生不禁暗暗讚許,看來渭陽縣的官員還不算都是狼狽之徒。

李安生突然想到了什麼,街道兩邊的酒樓勾欄房簷上好像都掛著一面金色三角旗,少年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家家戶戶盡是如此,不禁好奇道,“向大哥,我看你們這每家房子的屋頂上好像都懸掛著一面金色小旗,這裡頭有什麼講究嗎?”

向巖身旁女子聞聲嬌笑道,“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李安生點點頭:“這兒是什麼地方?”

向巖笑著指了指家家戶戶掛著的金旗,道,“小兄弟不是本地人,不認得這方玄旗也就不奇怪了,這是我們麥冬國的象徵,大豐金穗旗。”

李安生還沒來得及去問這個麥冬國距大夏幾天路程,就瞥見一位半百老者在家酒肉鋪購買吃食,老者在兩塊豬肘肉之間挑來挑去,無非就是一塊比另一塊重了半拉幾兩,老人卻是猶豫不定,最後掂了掂手中僅有的半綻碎銀子,顫顫巍巍遞向肉鋪掌櫃,道,“崽,給我把這塊大的包起來吧,不用剁太碎,六兒喜歡吃大塊的。”

肉鋪掌櫃看起來也不過而立之年,身材微微發福,雖然幹著辛苦事,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白麵淨嫩,瓜子兒臉。

肉鋪掌櫃應了一聲,接過銀兩,拿起老人挑的那塊豬肉,看也不看就是幾刀下去,乾淨利索,剔出無數骨頭,放到秤盤中一稱,笑道,“陸叔,今天這肉不實在,賠錢貨,份量輕,您算是買著了,這不,還差好幾兩呢,得嘞,我給您加夠。”

老人並沒顯得多開心,反而皺起眉毛,為難道,“娃,你每次都是這麼跟叔說,清明那天我不過就買了二兩,你卻變著法的給了我半斤多,這事認不?”

肉鋪掌櫃被說破了心事,有些心虛,底氣不足道,“這……陸叔,您是怎麼知道的?”

今年將將三十歲的肉鋪掌櫃範払有些不解,他自認為做的夠天衣無縫了,怎麼還是被老人發現了?

有些駝背的老人解開了棉布褂的衣釦,嘆口氣道,“唉,你真當陸叔老昏了頭,連這點斤兩都掂不出來了?”

範払連忙搖頭,解釋道,“沒有叔,您要是怕我騙你,您可以去東邊劉齊那過過稱的,叔,您想多了,我有什麼事,哪敢瞞著您。”

陸姓老人指了指案板上的豬肉,道,“你不說叔倒忘了,你和劉齊你們兩個小兔崽,合起夥來忽悠我這個糟老頭子,他家那秤,你跟叔好好說,準嗎?”

範払立馬放下屠刀,豎起兩根手指立地成佛道,“叔,我敢保證,劉齊的秤是我陪著他在鼴城買來的,分量絕對準。”

老人長吁口氣,抬起頭望了望天,“鼴城的秤沒話說,絕對是準的,但人準不準就不知道了。”

被抓到現行的肉鋪掌櫃範払尷尬地不知所以,靈機一動,趕忙轉移話題道,“叔,我先把肉給你包起來,秤的事咱以後再說。”

老人沒有再緊追不放,像是默許了些什麼,大抵是想到了染病在家的孫兒吧,拎著切好的豬肉,腳步匆匆,剛離開酒肉鋪子沒多久,卻被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