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衣少年郎 第二十六章 雲開月明(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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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看到這一幕,大致就猜出來了個七七八八,迅速平靜下來,將蛇蛋放在路邊,衝撐傘男子抱拳道,“多謝幾位大哥出手相助,不知該怎麼稱呼?”
撐傘男人聲音沙啞,像乾枯老木,“不礙事,出門遊歷一定要小心點,下次說不定就沒這麼好運了,那白熊精不會再攔你們了,趕快離開這裡吧。”
撐傘男人將停留在蛇蛋之上的目光挪開,又掃了一眼山洞,咧開嘴笑了笑,撥了撥眉間垂落白髮,轉身衝刺兩步,一個跳躍竟是近百丈遠,幾個縱躍下來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在了李安生幾人的視線中。
一同離開的還有另外五人,當中一個揹著兩把大砍刀的胖子是最後離開的,胖子離開前使勁提了提腰間怎麼系也系不緊的白布帶,防止褲子掉下來出了醜,對著李安生嘿嘿一笑道,“俺叫豐和,啥稱呼不稱呼的,你叫俺胖子就行啦。”
憨厚男子似乎是怕李安生幾人聽不清,特意大喊道,“你們不用感激俺們,俺們是汗牛山天師府的弟子,生來便以除魔衛道為己任--咦?你們幾個等等俺啊,俺不跟你們說啦,俺得走啦,有緣再見啦。”
幾人走後,李安生從張記寬口中得知,以撐傘黑衣男子為首的那幾人在白羆吞下自己後--其實是帶著自己前往九頭蛇洞時,就從四邊山峰蕭蕭飛臨,而後眾人二話不說,撐傘男子手中黑傘生出萬千風雨,長條白練般的雨水落地前全變成了一道道水劍,嗖嗖向上百頭靈智剛開的棕熊射去,看似柔若無骨的水劍,竟是直入皮糙肉厚的熊頸八分,生生斬斷棕熊氣管。
接下來幾位自稱來自汗牛山天師府的弟子根本沒給白羆為手下嘍囉們報仇雪恨的機會,叫豐和的那位八尺大漢,兩把大砍刀寒光凜凜,在山谷之間砍出一道滔天巨浪,凌厲刀氣直劈天際上那幾千米之外的銀尾白熊,後者能在亂鴉谷坐擁天地這麼多年,也不是怕事的善茬,當即接連揮出幾百掌,將刀氣盡數打亂。
讓聰敏了一世的白羆沒想到的是,在它接下一招過後,數千道磅礴刀氣接踵而至,刀刀劈雲斷虹,恐怖唏然,白熊自知不敵,帶著渾身傷痕倉皇逃走。
張記寬講的眉飛色舞,李安生從來沒有見到師兄這麼激動過,不禁笑道,“是很厲害,可惜你這輩子只能讀書作畫,不能涉足武道啊。”
粗衣少年正氣浩然,視死如歸道,“作畫是我畢生的追求,不能練武修仙又如何,畫中自有山河竣瀑,百番天地。”
李安生思索片刻,將九頭蛇蛋裝入了包袱中,道,“好好好,師弟是信你的,趁著天還沒黑,我們再趕些路吧。”
從頭至尾,到再坐上馬車,那位大夏的軍捕吳雲松都沒有說話,李安生覺得有些奇怪,便問道,“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不敢說身經百戰,至少也參加過九十九次兵戈相見場面的黑衣少年沒來由笑了,道,“這個世間,果然有妖魔鬼怪,也有爹孃從來都沒見過、祖祖輩輩都只能在老一輩人講的故事中才能聽到的神和仙。”
青衣少年無言以對,舉頭望天,日上三竿,圓盤大的太陽光影疊疊,像彩色漣漪,亦像那紫然長江每到了長夜漫漫時倒映出的天外絢爛星河。
張記寬也沉默無語,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粗衣少年是信輪迴生死的,可他此時很頭疼。
那群野熊想要自己的命,白熊精又吃了師弟,這是惡,張記寬不知道對不對,但他覺得這是不好的事,不好自然就是壞或者偏向於壞,在張記寬看來壞事不能做,可到後來,等到那幾位汗牛山天師府的道士一句話沒說就殺了幾百頭棕熊,張記寬當時心裡牽掛著李安生,沒有多餘的空隙去想好壞,可現在他覺得那些道士做的非常不好,甚至還不如那些想食人骨的惡熊。
而且從這次起,張記寬也開始真的相信有鬼神了,這些他能接受,粗衣少年也早就知道這些,和吳雲松說的一樣,粗衣少年也是從老輩口中聽來的,可他想不通一件事,為什麼鬼神大多都比人強大,為什麼有的是鬼魅,有的是妖怪,有的是仙神,有的是人?
粗衣少年忽然有些豔羨自己那個永遠像孩子一樣的師弟了,不管承認與否,師弟確實比自己看的透、看的遠,活得開心自在啊。
而且最讓張記寬羨慕李安生的地方不是這些,而是不管怎麼樣,自己這個師弟哪怕張嘴閉嘴全是黑暗,腳下盡是泥濘,心上埋滿髒淤汙潭,少年郎下一秒又總能變得朝氣滿滿,像雪虐風饕過後的煦陽,傾灑在某戶寒苦人家,予人溫暖,予己方向。
其實人活著也不都是循規而矩,五十知天命,六十一甲子,聽起來蠻合人意,不然,歷來不乏商家貴子,往往皆是先繼承祖輩萬貫家財,隨後或是揮霍一空,或是東山更耀、紫氣長贏,大起大落之後,剃髮出家、散盡家財者不在少數,這類商家貴子,又有幾人不曾看破紅塵?
世間萬般,罪孽熙熙皆由人生,善緣攘攘又因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