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衣少年郎 第十章 那年槐樹蔭涼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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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轉過頭看了眼愈發血紅的天幕,紅得像火山洞破了個大口子,火熱岩漿傾瀉而出,濃郁可怕,老人的雪花眉毛像一個折騰了一整天此刻終於陷入了熟睡的嬰兒,輕鬆自如,細細偵看,實藏著縷縷無奈。
年過半百的老人李苦抬起右手,掌心滿是粗繭,彷彿用盡了大半生的力氣,輕輕落下,“大膽往前走吧,路還長,趁著年輕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去遊自己想去的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等到最後那一剎那,再回過頭看看,看看這輩子的山和水,雲和風,你愛的人,愛你的人,對得起的和對不起的,遇到的一切,僅有一次,就好。”
少年有些傷心,“老苦,怎麼感覺像是訣別?”
老人大笑不已,“想什麼呢兔崽子,還沒吃到你蒸的薏米糕呢,你可別想耍賴。”
儘管李苦說得雲淡風輕,李安生的直覺卻告訴自己這次別離十有八九是永別,心中一酸,少年忽然哈哈笑了,“嗯,你等我回來,到時候我給你蒸上一大籠。”
老人雙眼迷離,輕聲囁嚅道,“嗯,老頭我等著那麼一天。”
傾而大笑,隨手揮去,“好了,趁著天還未黑,你們兩個快些走吧。”
而處於金色禁制內的張記寬此時也清醒了過來,畢恭畢敬一揖到底,聲如洪鐘,低沉有力,“徒兒謹遵師命。”
李苦坦然接下這一拜,隨後一步踏出,就那麼憑空消失在了小院中。
八十里外杏核山巔,空曠的山地上擺放著一個巨大香爐,香爐高約三丈,鐫刻有兩行燕國小篆,爐壁血紅,環環烈焰環繞,猶如一條條火龍,爐蓋卻是一片雪白,仔細看去竟是結了一層厚冰,不斷有冰渣滾落,這些堅不可摧的冰錐遇到烈火後瞬間被蒸成團團水汽,如嚴寒冰窖與焱焱火山,兩家截然相反。
與其它地方相比,香爐下面的立腳之地寸草不生,泥土褐紅,著微可見,香爐正前方,幾十位紅衣人單膝跪地,齊齊發出一種瘮人可怕的笑聲,不斷對著香爐磕頭,而碩大香爐煙鼻裡則流出縷縷血紅液體,倒流向天上高處。
守歲山脈中部,西邊棺材鋪裡的上千口棺材沒來由顫動了起來,棺材蓋東搖西擺,彷彿有什麼東西厭倦了黑不隆冬的小屋子,拼了命地想撞開房門跑出來。
半柱香的功夫過後,三千多口棺材,木棺,石棺,青銅棺,甚至連最中央那九口金棺的棺材蓋同時轟然炸開,激射而出,上百塊木板更是直接把鋪子的槐木棚頂出了一個個大窟窿,要是這時候來一場山雨,準能孕育出一鍋棺材湯。
鋪子外面有棵粗南柳,綠油油的樹蔭裡停著一架老舊的漆紅馬車,樣式古樸,雲布蓬,姜木輪,木雕鎏綠錦,車壁上用朱刀刻的游龍走駒,栩栩如生。
在鋪子門後面棺材旁藏著打瞌睡的長鬍子老頭嚇了一個激靈,嗖地一下子坐了起來,擦了擦鼻涕泡四處察望一番,看到安然無恙的馬車後長長地鬆了口氣,咧開嘴傻傻笑了會,又躺了下去,頗有幾分劫後重生的感覺,面帶春風。
隨著老人躺下,懷間露出半截木牌,上鐫“顏路”兩字……
夜遊嶺神廟,桃木神像雙瞳金色黯然消失殆盡,若是有人用手指輕輕按一下便可發現,實打實壯桃木做的神像竟然彈指可破,比糯米還要軟糯,一指頭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凹陷,再稍微用點力整個手指便是都插了進去,如熱刀切豆腐,毫無阻礙。
大夏南澤書院,聽眾多學子說,在外百年都不曾回來過的書院老院長今日忽然回來了,以至於許多書院弟子慕名湧來,都堵在了書院幻閣樓前,想一睹那位據說僅憑一人一木戒尺就“尺殺”了北方禁地上千頭蠻荒兇獸的聖人院長的芳容,因此幻閣樓的八角木門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十里繁華。
然而眾多書院弟子等了足足四個時辰,等來的卻是現任院長曹徒的屍體。
久未歸家的老院長親自動的手。
若是黑鐵城城官喬蘭此刻站在這兒一定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堂堂大夏聖級書院,培養出來了兩帝君一聖人的南澤書院,書院的老院長,名動半座東勝神洲的儒家半聖,竟是一直在城外釣魚、邋遢不堪的孫老頭。
儒家半聖孫蟬殺了儒家老祖指定、大夏朝廷欽封的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