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陰樓便是踩著唐皇“昭告天下,四方往來”這塊皇家金牌鑽了出來的一個幫派,隸屬於陰陽家。

陰陽家的這支門派,不同於其正道,觀人間香火,集灶內命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燒民宅,欺凌婦女,殺幼童,無惡不作。

要說上陰樓這般作為,早就該引來了各方天地聖人震怒,然各家下邊的弟子們雖有心除魔衛道,上家大統到底講究天道自然,加上陰陽家老祖還在東勝神洲,為了十幾年後即將到來的那場毀滅性的天災嘔心瀝血,講到底是為了天下蒼生。

退一步來說,哪怕上陰樓哪天真的成了魔教,也只是禍害一個大夏,大破了天,也不過是禍害半座東勝神洲,但如果因此而擾到了陰陽家老祖推衍天機,那才真是張熊二做人,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而且這個芝麻只是幾萬畝胡麻地裡的一個,丟的那個西瓜裡,卻裝著整個世界。

所以道家的那些大人物們,不得不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面對上陰樓一而再再而三地屠殺大夏百姓,朝廷自然不會不管不問,但普通兵卒對陣修行之人,不用說也沒什麼卵用。

然也有例外,大夏開國功勳,大夏唯一的一位非皇家親王,也是大夏開國以來唯一的一位一品王,南澤王,李長歌,在南澤外那一戰,就斬殺了上陰樓魔徒八千有餘。

據說此人在唐皇穿上龍袍之前,與當朝太傅酒長清共稱當今聖皇的左膀右臂,為大夏建朝立下了汗馬功勞,一路輔佐唐皇披荊斬棘,殺敵攻城,然在終於平定天下大亂,唐皇登基後,這位已經集無數軍功於一身的南澤王卻是放棄了一切,傳世爵位,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全都拋在了腦後,一人一馬,一壺清酒,且吟且行,離開了大夏帝都。

若干年後,上陰樓作威作亂,唐皇快要束手無策的時候,一支殺伐果斷,戰力赫然的軍隊悄然出現在大夏,血紅旌旗上書“南澤”二字,領軍者正是那位消失了多年的南澤王李長歌。

此後李長歌率領自家南澤軍多次清剿上陰樓門徒,既有右臂被上陰樓樓主王川山噬魂刀砍中,不過半刻鐘功夫,整條右臂都變成了漆黑焦木,險些喪命,亦又一口氣斬殺了近八千上陰樓眾,復一鼓作氣又活捉了上陰樓十餘位坤字號堂主,一時間軍威大漲,不管是大夏百姓,還是江湖廟堂,皆大為讚歎。

陰陽家弟子六十萬,陰陽井陰陽殿三脈加在一起還沒十萬,上陰樓下弟子卻有五十萬還多。

三教弟子皆欲誅而快之。

按理說上陰樓和長命鋪掛不上鉤,事起兩年前。

兩年前的清明時節,大夏來了位行事怪異的年輕書生。

書生姓輔,名子徹,揹著一具竹簍,裡面放滿了花花綠綠的紙傘,整日嘻嘻哈哈,遇到行人便湊上前去,神秘兮兮的跟人重複著同樣的話,“本少爺發明的雨傘你怎麼不帶呢?”

大多人的反應都是像看神經似的瞥上幾眼輔子徹,也有玩心大的,老實本分的,憨憨回上句“忘帶了。”

年輕人這個時候會立馬板起臉來,滿臉怒氣,“出門怎麼能不帶傘呢,下雨了怎麼辦?家裡的麥子還要不要了?”

路人一臉糊塗,“啥?”

年輕人這時候會“唰”地從身後竹簍裡抽出一把傘,快速塞給人家,然後哼著小調,揹著雙手踩著大步開開心心地離開。

喜在眉梢。

年輕人後來做了件轟動整個東勝神洲的事,趁著天黑混進上陰樓,挑斷了上陰樓樓主獨孫王九的手腳筋,又趁著燈暗廢了王九的武道修行路。

這件事在上陰樓內部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王九的爺爺王川山勃然大怒,不顧陰陽家家主寧淵攔阻,追殺輔子徹三千里,誓要這位來自異洲的年輕人命散黃泉,永世不得超生。

年輕人走投無路時,李苦接下了這份滔天怒火。

長命鋪一直以來就不屬於世俗修行道,幾百年來隱世不出,做著人間事,吃著世外飯,誰也沒想到李苦會為了一個來自他洲的年輕後輩站出來。

李苦救下輔子徹,也全然把上陰樓的報復擋在了守歲山脈以外,然而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更何況是下三濫的賊。

王川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對長命鋪的報復,為此甚至在守歲山脈出口外設了一座分堂,專門負責緊盯著李苦,一有風吹草動,全門皆知。

而在老人神遊萬里之際,終於被王川山等到了機會,豁出去半生修為,以李安生為誘餌,重創李苦。

言語間,李苦已是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李安生目光無比鄭重,凝望遠方,沉聲道,“我走後,你怎麼辦?”

……

桐葉州,也稱桐州,小橋鎮上石拱橋下,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滿眼驚恐,明明滿頭大汗,臉紅脖子粗,卻偏偏還用髒乎乎的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大氣都不敢喘半口。

頭頂橋上一陣喧囂聲響起,“那個臭要飯的跑哪去了!”

“再讓我逮到非打斷你的腿臭要飯的!”

“………”

腳步聲遠去,小男孩終於鬆開了藏滿泥垢的雙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片刻後又急忙從懷內一陣摸索,掏出只同樣弱不禁風的小黃狗來。

男孩看著眼前的小傢伙,笑得格外開心,像極了大雨傾盆過後的那道彩虹,烏雲密佈前的那道光,“嘻嘻,好啦,安全啦。”

桐葉人愛吃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