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說話,只開口一股子晚秋的風便灌進口腔,秦長川用袖子掩著唇,止不住地咳了半晌。原本蒼白的臉上倒是多了一抹淺淺的紅潤,只看著不見得好了多少,還是那副孱弱不堪的模樣。

鹿棠深深地懷疑,秦家老爺子是不是想讓他給他孫子沖喜才接受他的?!

“來人。”

對上鹿棠遞來的略顯擔憂,但是也不知道是在擔憂他自己還是他自己,亦或是他自己的目光,秦長川清了清嗓喚人,只聞他波瀾不驚地吩咐著下人,道:

“送這位小姐回……清雅院,著府醫開幾副安胎藥好生養著,讓院兒裡的人好生伺候,莫讓這位姑娘離開院子受了驚嚇。八個月後本少主若是見不著一個平安降生的孩子,院子裡一干人等便都給了少夫人陪葬去吧。”

管家還來不及理清哪來的二少夫人就聽秦長川一頓安排,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低聲應下,瞟了一眼一旁比秦長川還高出半個頭的“二少夫人”,心裡叫苦,這差事可不好辦吶……

同樣臉色鐵青的還有鹿棠,他本以為挑了權勢滔天的秦家,可保他無虞,可好死不死撞上的是秦家二公子這個心狠手辣的病癆鬼,這可不是什麼好人吶!想他剛出來狼窩就進了虎口,還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短命大白虎!

世人皆傳秦家二少溫文爾雅,博學多識,素有君子的美稱。可惜先天不足,生來體弱多病,後天還患上不治之症,常年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早亡之相。公子好姿色,再是個藥罐子,可背後是秦家,想嫁他的大姑娘小媳婦如過江之鯽,能一路從江南排到雪山去。

只是秦二少曾對外言,自知短命之身,不願連累人,便是如今二十有四仍是孤家寡人,他兄長大他三歲,如今秦大夫人第三胎都懷上了。

只是秦二少體弱多病不假,世間卻仍少數人知道,秦長川此人手裡掌握著整個楚國最大的地下勢力,連秦家面上的勢力都有一半是掌握在此人手上的。其人智多近妖,手段高明,更兼心狠手辣的程度不亞於修羅在世。

而恰巧,鹿棠便是知曉此事的為數不多的人之一,於是看著秦長川溫聲細氣地安排人軟禁他,他不敢說出一個反駁的字來。

院子他可以住,藥他可以喝,人他可以嫁,但是!半個月後他去哪給他變出一個孩子來?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八個月後他要是“生”不出個孩子來,園子裡一干人等都得跟他一塊兒去死了!?

但是被那人輕飄飄一眼看得後背發涼的身體反應告訴他,他最好別去計較這些,不然等不到八個月,他怕是連明天的日出都見不到。

看著鹿棠安安分分的跟著管家走下去,忽略對方朝他頭投來的極其控哀怨控訴的一眼,秦長川在院子裡站了半晌,仍是忍不住回到會書房。

而秦老太爺秦鎮彷彿早預料到一般,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師椅上,看著他進來,等秦長川朝他行完禮後,他揮揮手讓秦長川坐到邊上。

“祖父,孫兒不明白,您讓這麼個人留在孫兒身邊到底是為何?此人同孫兒素不相識,更是毫無交集,一上來便空口白牙汙衊孫兒,就連剛開蒙的黃口小兒都能看穿他拙劣的謊言,他到底是有什麼可取之處您非要讓孩兒娶了他,甚至……甚至連那腹中來路不明的孩子也一併認下。”

秦鎮看了一眼秦長川微蹙的眉心,端起桌上熱茶吹了口氣,卻沒喝,而是又放了回去,道:“你不覺得此女居心叵測,放在身邊看著更為保險?”

秦長川聞言一笑,笑容清淺,一觸即散。

“祖父莫不是在跟孫兒說笑?這大著肚子攔下孫兒車架,謊稱與孫兒有染的女子,也不是沒有過。比這更孟浪者比比皆是,咳!咳!

難道都要將他們接回府上,甚至娶了不成?這如此明目張膽的算計孫兒又豈會看不出來?如往常一般打發了便是。何以今日這人祖父非要讓孫兒娶進家門來?莫不是那一番鍾情孫兒,至死不渝的大話真叫祖父聽進去了……咳!不成?”

秦鎮沉吟良久,等秦長川說完後端起茶杯悠悠道:

“此女月前自西門入城,這一個月內已經有兩波不弱的勢力暗中造訪,兩處都來自皇宮大內,更是有著一股來自塞外的殺手盯著此人良久,已經組織了兩次刺殺 直到今日這人纏上你的車架,他們才消停了下來,而自始至終,你留在陵城的暗線都沒有發現這些人的存在。”

看秦長川陷入深思,秦鎮也不催促,自顧自飲著茶水,順手還多倒了一杯遞給了秦長川。

接過秦老爺子遞來的茶水,秦長川深吸一口氣後喝了下去,道:“孫兒明白了。不過祖父,”秦長川話音一轉,道:“他若是有可取之處,我就是將秦令交給他都無妨,可要是讓我發現此人但凡有一丁點的心思會對我秦家不利,可莫怪孫兒扒了他的人皮做天燈。”

秦鎮聞言笑了,道:“你高興就怎麼著都行,別讓自己太累了,該休息還是得休息才行,在家呆兩個月吧,陪我吃幾頓飯,你大嫂又懷上了,你哥娶了媳婦不要祖父了,你可得多花點兒時間陪我逛逛,把你大哥欠的那份給我補上。”

秦長川低著頭咳了兩聲,抬起頭來淺淺地小。

“是是是,大哥那份我這個做小弟的先給他補上一半,剩下一半等孩子出生了您讓他自己給補上。”

“哈哈——你個小兔崽子,還跟我討價還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