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休轉首又和這淡黃衣衫姑娘道:“對了,姑娘,那叢‘龍之花’不知現下長在何處,能否去瞧瞧,開開眼界?”

燕子啐了一口,道:“呸,你這小哥,便是真有那一叢花兒,現下它便喚作‘龍之花’了?哼,也不知人家姑娘願不願意。”說完一轉身,擠出人群,朝那山嶺下跑去。

黃休見燕子頭也不回的跑開了,只瞧著她背後兩隻麻花辮子迎風飄揚起來,心裡不住的在懊悔:“不知……不知因為什麼,就此得罪了這活潑可愛的小姑娘?”

老李頭兒也是怔怔問道:“姑娘,那叢花兒,不知現下在哪?我……我也想去瞧瞧。”

這淡黃衣衫姑娘說道:“老丈,你去不了的,路途太遠,我家住在西湖邊上孤山腳下。從這走,要走上一個月哩,再就是路上舟車勞頓,我怕……”

老李頭兒卻漠然的道:“眼見就要入土了,臨死前再不瞧瞧那花兒,這輩子可算是白活了。”說著抬首望著這滿山月季,又是一陣搖頭嘆息,後來又彎下腰來,轉身要離開。

只聽那商賈模樣的人說道:“老……老李頭兒,你……你這就要去啦?我怕你就算瞧著了那‘龍之花’,也未必能回得家來,還……還是算了罷?”

老李頭兒頭也不回的道:“要是真有那花兒,我……我還回來幹什麼?就埋在那花兒旁邊好了,能……能一直守著那花兒,我可歡喜得緊吶!”

走出去了一會兒,老李頭兒突然又回過頭來,朝那淡黃衣衫姑娘問道:“姑娘,我……我還沒問過你名字呢,你喚作什麼?”

這淡黃衣衫姑娘雖不願當眾吐露芳名,但見老李頭兒有意垂問,便道:“我……我叫劉娥。家住孤山腳下的桃源集,那裡有個歸心湖,你到那打聽‘歸心湖’就好了,歸心湖東首邊有一處茅屋,一個院子,那叢花兒就生在那院子裡,那茅屋裡現下無人,你……你也可暫住。”

只是她說她叫劉娥時,聲音極低,也不知那老李頭兒是否聽的清楚了。

黃休一聽這淡黃衣衫姑娘名字喚作劉娥,心裡更是默默唸著:“劉娥,劉娥……她名字叫作劉娥,可……可她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哩?該怎麼使個法兒,讓她也知曉了我的名字,而又不覺得我唐突了佳人,這……這倒教人難辦了。”

老李頭兒向劉娥微笑的點了點頭,雙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破舊不堪的衣衫,步履蹣跚的朝山嶺走去,竟沒再向身旁的月季花瞧上一眼。

旁人看著他顫顫巍巍的身子,像是一陣風都能把整個人給刮跑,可是卻沒有人覺的,那千里之外的孤山,只憑他的一雙腳而到不了。

黃休看著這瘦弱的身影兒越來越小,終於被眼前的花海所遮擋,最後再也不見。

他再望了望這滿山的月季,心有所思,口裡喃喃的道:“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唉。可……可是這滿山的名貴月季,當真只如那羊皮般的低賤?不知那叢‘龍之花’如何的驚世駭俗了。”

黃休心裡又想:“我……我要不是有要事在身,也定要往那孤山走一遭兒,去瞧個究竟。可……可劉姑娘她會去麼?她要是去,我當然是義無反顧的;可她要是不去,我又如何能再見著她?那叢‘龍之花’即便再美,卻也萬萬及不上她。”

周圍的眾人見老李頭兒就此離開,有的嘆息,有的卻在替他高興,之後也都慢慢的散了。

劉娥瞧著老李頭兒下得嶺去,不遠千里要去瞧她家院子裡的那叢月季,心裡卻是百感交集,不知該替他歡喜,還是替他難過。

替他歡喜,自是能見到那叢與眾不同的“龍之花”;替他難過,瞧著這滿山的花兒,這真如那公子所說的“千羊之皮”?

這中間,黃休一直隱在離劉娥兩三丈遠的花間,他踱來踱去,不時的透過花叢,瞥向她一眼,只見她一直不苟言笑,眸子中總是泛著淡淡的憂傷,心裡更是嘀咕:“這……這姑娘為何從來不笑一下,不知她究竟有何心事?她要是能嫣然一笑,不知得多美!這麼憂鬱得眼神,倒真教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