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妮說,好吧。

邪苴隆把繩子向絕壁上一個石嘴一甩,那個繩圈準確地套石嘴。於是,邪苴隆兩手抓住繩子,像一隻大壁虎,唰唰唰唰,飛快地向上攀。爬到那個石嘴處,一個空翻,人已穩穩站立在石嘴上。接著,他收起繩子,又向絕壁更高處的一個石嘴一甩,然後重複剛才的動作。這樣,幾次之後,他已抓住山洞邊的石嘴,穩穩地置身洞口,朝裡看一眼,然後蹲在那兒,甩下繩子,朝阿梅妮喊道,梅妮,上來吧,這個山洞,洞口很少,可是,裡面深得很。

阿梅妮抓住繩子,輕捷地往上攀登,很快就到達洞口。不錯,這個洞口半人多高,洞內一丈見方之處,天光明亮,石頭被風雨洗得一塵不染。洞壁內側,明顯有一條道路通往裡面,僅容一人側身而過。

邪苴隆往那狹窄的通道里試探著走幾步,回頭示意梅妮跟上。

阿梅妮說,苴隆,小心,可能有蟒蛇。

邪苴隆說,沒事,策舉祖他老人家派白麒麟帶我們來這兒,一定沒危險。

兩人隨著蜿蜒狹窄的通道往裡走,越往裡走越黑,有時又突然有一絲光亮,那光亮顯然是天光,不知穿過多少山崖間的縫隙,幾經周折才來到這山腹深處。有時,又聽見有泉水滴落的清脆的回聲,卻看不見泉水在什麼地方。有時,冰冷刺骨的泉水就滴落在身上,卻聽不見一絲聲響。通道有時很陡地上升,有時又很陡地下降。這樣,邪苴隆有時必須蹲下來,讓阿梅妮踩著自己的雙肩先爬上去,然後再拉他上去。有時,他又必須用繩子先把自己放下去,察看地形,安全之後,再讓梅妮下來。通道有時也會從一個大廳似的巖洞裡穿過,他們的腳步聲往往會驚動巖洞穹頂上的蝙蝠或者別的什麼怪鳥,發出一陣翅膀撲扇的巨大回聲和尖叫,如嚶兒啼哭,如虎吼狼嚎,如斯署夜叫,不可名狀,駭人聽聞。

在黑暗的山腹內行走,似乎沒有時間的概念,也不知度過多長時間,也許半個時辰,也許一個時辰,也許兩個時辰,都說不清楚。當兩人來到一個大如數間廳堂的山洞,藉著穹頂投射下來的一柱天光,可以看見山洞邊橫七豎八地臥著一些水桶粗的枯樹樁,也不知是什麼人把那些枯樹樁抬到這裡。

阿梅妮高興地說,苴隆,好多枯樹樁,我們正好可以坐在上面歇息一會。

邪苴隆就與阿梅妮肩並肩坐在一截枯樹樁上,阿梅妮拿出牛皮水囊和用蜂蜜拌麵烙制的苦蕎餅,兩人喝水吃餅,也不知是午飯還是晚飯。

突然,兩人感覺到坐著的枯樹樁晃動起來。確實是晃動起來。先是慢慢往一邊動,動幾下之後,就比較快地遊動起來。

兩人在枯樹樁剛開始晃動的時候,就站起來,藉著昏暗的天光一看,策舉祖呀,那哪是什麼枯樹樁,它是一條粗如水桶的巨蟒。兩人坐在它身上,少男少女的體溫驚動它,它毫不客氣地游到黑暗深處去。黑暗深處,傳來公雞啼叫式的聲音。再看那些枯樹樁,可能聽到同伴的呼喊,紛紛游到黑暗深處去。公雞啼叫式的聲音此起彼伏。

阿梅妮恐懼地抓住邪苴隆的手,說,我們走。

兩人隨著狹窄的通道,繼續前進。

這次,走不多遠,前面豁然開朗,出現一片空曠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山洞。山洞穹頂,這兒那兒,有許多天光投射下來,洞內比較明亮。

不過,最驚奇的事,還是在地面。兩人驚詫地看見,地面上,像玉米林一樣,佈滿許多五彩繽紛的石柱石箏,形狀千姿百態,造化鬼斧神工。有的一人多高,有的幾人高,或粗或細,絲縷相連,精妙無比。

泉水滴落之聲不斷響起,如編鐘銅鼓之妙曲。

在這石柱石箏群中,鶴立雞群般高高聳立的,竟然是一座七層水晶寶塔。

水晶寶塔通體如白玉般晶瑩,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而且,奇妙的是,它看起來完全渾然天成,毫無人工斧鑿痕跡。

阿梅妮誠惶誠恐地說,苴隆,這真是人間仙境。

邪苴隆沉吟著說,我想,這寶塔恐怕就是仙境中物,非凡間所有。

阿梅妮說,可是,那個布吉突老人,到底住在什麼地方呢。會不會,他就住在那寶塔之中。

邪苴隆說,我們到塔裡去看看。

兩人穿過五彩繽紛的石柱石箏群,走近寶塔的時候,才看見寶塔的基座是用黑白兩色玉石鑲嵌而成的一個碩大的輸必孜圖案。水晶寶塔就建立在輸必孜圖案的中心。

玉石基座設九級臺階。雕欄玉砌,各種神獸仙卉也非凡塵中物。

邪苴隆與阿梅妮手拉手,並肩走上九級臺階,從一塵不染的玉石基座上走進水晶寶塔的半圓形大門。

門廳內,赫然臥著一隻白麒麟。正是那隻在絕壁之下瞬間消失的白麒麟。它向兩個人類投來友好的眼神。

寶塔內空空如也,纖塵不染,水晶牆體吞吐著柔和的光芒。七彩光芒在空中組合出萬千奇妙的風景,瞬息萬變,妙不可言。

邪苴隆與阿梅妮從白麒麟身邊走過,沿著水晶階梯來到第二層的時候,一個渾厚沉雄的聲音從塔頂傳來,上來吧,孩子。

兩人顧不上觀看七彩光芒在空中組合出的萬千奇妙風景,一口氣迅速來到塔頂。

塔頂也有七彩光芒在空中組合出各種奇妙風景,不過,白雲般的玉石地面上,正中,有一個圓形墨玉臺。

墨玉臺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盤膝而坐。

整個塔內瀰漫著一種冰寒之氣,如三九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