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起身,手持尖刀,徑直走到三歲小兒面前,一把撕開三歲小兒的衣服,大聲說,諸位,本官開始判斷此小兒是不是張三的親生兒子。

小兒被嚇得哇哇大哭。

張三等人說,太守大人,怎麼判斷。

陳立大聲說,此乃上古親子鑑定秘法。此法,我的祖先親自傳下來,傳男不傳女。此法,非常簡單。我把此小兒的心子挖出來,將其心血滴落在這個青銅盆中,再把張三的右手食指割開,將其食指之血,也滴入青銅盆中。請大家到時候注意看清楚,如果此小兒是張三的親子,那麼,張三的食指血滴落盆中時,就會完全融合在小兒的心血之中,無法區別心血與指血。反之,如果此小兒不是張三的親子,那麼,張三的食指血滴落盆中時,就會飄浮在小兒的心血之中,並且迅速結塊,與小兒的心血涇渭分明。

說著,陳立虛張聲勢地擼起袖子,還一本正經地往尖刀上吹吹氣,意思是試試它的鋒利程度。

然後,陳立左手一把揪過三歲小兒,右手握住尖刀,高高舉起,就要往小兒的胸部劃下去。

小兒被嚇得哇哇大哭。

觀眾無不屏息。

突然,一個蓬頭垢面的夥子,旋風一般衝過來,大喊,刀下留人!

這個夥子從陳立手中一把搶過三歲小兒,氣喘吁吁地嚷道,太守大人,這是我的兒子……

陳立面無表情地說,何以見得。

夥子說,太守大人,是這樣的。這個少婦,正是我的媳婦,這個三歲小兒,也正是我的小兒。因為,我在可樂洛姆賭錢,輸得太慘,無法還賬……也罷,家醜本來不可外揚,也罷,為了保住兒子,我就直說吧。太守大人,為了還賬,我的媳婦,就到宜春別院掙錢。有一天,張三到宜春別院,閒聊賣房之事,我的媳婦回家後對我閒聊,我就認為是發財機會,想敲一下竹槓。其餘的,大家都知道。就是這麼回事。

陳立說,既然如此,三歲小兒自然沒事。但是,本官判你夫妻倆,立即歸還原告之房款,原告與張三之買賣房屋契約有效。至於你聚眾毆打原告,本官判你賠償原告醫藥費、膳食費和誤工費。還有綢莊損失費。此四費具體數額,由原告核算之後,再據實交付。

夥子沮喪地說,遵命,太守大人。我真是偷雞不成,倒虧一把米。

卓文武感動得淚流滿面,說,太守大人,你真是青天大老爺啊!真是太感謝太守大人啦。

陳立說,不用謝,這是本官應該做的。

觀眾之中,一個來自能沽洛姆的墨客騷人感嘆道,好在世間總有月光開道,故此,雖然荊天棘地,也不枉此行矣。

於是乎,自此開始,觀眾之中,凡是有不平之事者,爭先恐後紛紛擠到原木平臺前,向漢官牂牁太守傾倒心中苦水。陳立果然不負眾望,每一樁案件,他都認真摸清案情,給予公正判決,讓原告與被告心服口服,讓可樂洛姆廣場的觀眾拍手稱快。在告狀者的行列中,蜀郡、滇國、中原等外來客商佔比極高,他們都不同程度受到可樂洛姆本地富豪或者地痞的打壓欺凌,現在都希望透過漢官牂牁太守之手,伸張正義。

入夜之後,人們在廣場上燒起篝火,圍著陳立的告狀者誰也不想休息,陳立也就不能休息,通宵達旦審案子。

可樂洛姆祭祀廣場通宵達旦燈火輝煌人山人海,這種盛況,只有楚哪蒙祖摩舉行盛大祭祀與慶祝活動時才會出現。而今,一位外來漢官牂牁太守在此審案,竟然也出現這種盛況,這在可樂洛姆歷史上絕對是空前的。萬人空巷,齊聚廣場。

陳立在可樂洛姆祭祀廣場晝夜審案,數日之後,信使來報。陳立說,夜郎王興,他對諭函,作何回答。信使說,他只回答四個字。陳立微笑道,這位老兄,惜墨如金。信使說,夜郎王興回答:恕不從命。陳立冷笑道,如此態度,意料之中,頑固不化,夜郎自大。信使說,夜郎王興在前線取得勝利,如今已率領大軍,直殺且同亭。陳立說,好,很好,非常好。

陳立起身,對原木平臺下面的觀眾說,鄉親們,本官今有其它要緊公務在身,審案之事,暫緩時日,待本官返回可樂洛姆,再繼續審案。請大家相信,本官絕無戲言。

觀眾們意猶未盡逐漸散去。

陳立對一個心腹從吏說,立即調集人馬,作好巡視準備。

從吏苦笑道,太守大人,我們隨時可以出發,反正就這幾十號人馬,非常機動靈活。

陳立一愣,也笑起來,說,噢,我真是夜郎自大,還以為手中掌握千軍萬馬呢。也罷,傳令下去,弟兄們飽餐一頓,然後出發,火速直奔且同亭。

從吏說,沿路各縣,暫不巡視麼。

陳立說,此次巡視,專門針對夜郎王興,這個才是牛鼻子。

從吏憂心忡忡地說,夜郎王興,如今率領千軍萬馬在前線作戰,我們這幾十號人馬,敢去碰他老兄麼。太守大人,我擔心還沒有巡視他,我們區區幾十號人馬,就被他給巡視也。巡視夜郎王興,絕對沒有在可樂洛姆審案這麼容易。

陳立說,你下過圍棋嗎。

從吏說,茶餘飯後,經常消遣。

陳立說,這就對了。對方哪怕做活一大片,而我,只需區區幾顆子兒,就能扭轉乾坤,這才是圍棋高手的境界。

從吏說,太守,兄弟感覺,你到夜郎地界走馬上任以來,竟也入鄉隨俗。

陳立說,什麼意思。

從吏說,夜郎自大唄。

陳立一掌拍在從吏肩膀上,笑道,夜郎自大有什麼不好,連司馬遷老哥子也承認,西南夷君長國有十來個,夜郎最大嘛。

從吏說,不過,太守,我們還有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