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彈罷,蕭文明叫了聲“好”,這才問溫伯明:“鹿鳴宴吃完了?宮裡的菜我知道,吃著就跟嚼蠟似的,一點味道都沒有,還不及咱們這裡的呢!來來來,溫先生怕是還餓著,再吃幾口。”

溫伯明雖然是個書生,但是心格開朗灑脫,是從來不會掃興的人,然而這時他卻說:“蕭兄是否可以將此處稍微收拾一下,待會兒有人要來……”

“有人要來”……並且此人來了蕭文明還不得不特意收拾排場,可見此人十分重要——這樣的人,蕭文明猜來猜去只猜出兩個人。

“溫先生說的是皇上?還是衛老相國?”

“都不是。”溫伯明否認道,“是我新認識的同年,是一個高麗人……”

同年什麼意思——蕭文明知道,就是和溫伯明同一年,也就是今科考取的進士。

高麗人蕭文明也知道——就是從高麗來的人。

可把這兩個名詞合在一起,蕭文明就不太明白了,先不管能不能考取的問題,高麗人居然還能應考進士,這有些出乎他的常識了。

“溫先生,這話從何說起?”溫伯明解釋道:“蕭兄有什麼疑問待會我再跟你說,先將這裡收拾出來吧,我的這位同年人叫金九安,考在今科第三十八名,他有重要的事要向蕭文明說。蕭兄,此事不可小覷,機會難得,錯過了今晚或許便再沒有機會了!”

溫伯明的話蕭文明信了,他趕緊命人撤下筵席,又叫所人各歸各位、安靜休息,不許出來講話,不過一刻鐘功夫便做好了準備。

溫伯明口中的那個金九安果然就來了。

溫伯明之前介紹過,說他乃是個高麗人,根據蕭文明有些先入為主的偏見,在他眼中的高麗人,總是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可看這個金九安,年紀不大、相貌清秀,要是不事先介紹,只會把他當成是一個正經的中原讀書人,不會同高麗人扯上半點關係。

因此蕭文明收起了輕慢之心,正色道:“這位金先生今科也高中了吧?別的先不說,我先在此恭喜金先生了!”

那金九安禮節上也並不遜色,拱手說道:“那就多謝蕭爵爺了,不過在下有幾句要緊話要同爵爺講。”

對於如何對付這個金九安,蕭文明就在方才已經定下了策略,不待他提起正題,反而嗆了他一口:“金先生,你是高麗人,我們中原有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據我所知,高麗人正在背後圖謀不軌,請問,你的話我為什麼要相信呢?”

蕭文明這話說的殺氣凜凜,充滿了不信任感,然而金九安回答得卻不慌不忙:“爵爺方才的那句話可以收回。學生雖然是高麗人士,卻是高麗的中原人,從著中原話、讀著聖賢書,同高麗本土之人倒並非族類,而是同中原同文同種!”

“還有這回事?難不成高麗也有中原人定居嗎?”

“當然是有的。”溫伯明回答了蕭文明的問題。

歷朝歷代,因戰亂、饑荒之故,從中原跑到高麗國去謀生的漢人不在少數,高麗國內雖然以高麗人居多,但是漢人的比例也不少,大約每五個人當中便會有一個。

並且還不只是數量眾多而已。

由於中原人的文化水平較高,也更加重視教育,所以在社會地位越是高的階層中,中原漢人所佔的比例就越是大——就比如說朝廷高官裡,其中幾乎一半都是中原人,而那些大地主大富商,中原人的比例更是有十之七八,毫不誇張地說。

溫伯明順帶著也回答了蕭文明還沒提出的一個疑問,那就是高麗人並非是中原大齊朝的子民,為什麼也能夠參加科舉考試?

這其實是中原王朝對包括高麗國在內的其他屬國的一項政策上的默契。

對於大齊朝而言,每年開放大約十個進士的名額,供各個屬國的讀書人爭奪,這點人並不多,並且考中中原進士的十有八九也不會在中原當官,基本沒有什麼弊端,又可以讓周邊屬國學習中原的文化,可以說是大齊朝不多見的成功的政策了。

而這個制度就叫做賓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