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便採取了同蕭文明相同的策略,在自己的地盤上也故意示弱,便親自過來拜訪了。

他既然要示弱,蕭文明就讓他示弱到底——他自己並不下船,卻要讓鄧達上船來同他詳談,明顯是反客為主的做法。

而那鄧達不愧是可以經營明州這麼大一座海港的人,有城府、有氣量,果然就上船來了,並且一開口便異常客氣:“爵爺大駕光臨我明州港,前來視察港內事務,下官有失遠迎,還望爵爺恕罪……”

蕭文明論官職不過是小小的一個屯田所的千戶,可爵位卻幾乎已經到了頂——鄧達說話這樣客氣,倒也沒什麼大錯。

伸手不打笑臉人,並且這個鄧達同蕭文明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船艙裡又坐著姐姐蕭文秀,因此該講的禮數蕭文明也不會虧欠太多,也頗有禮貌地回答道:“也談不上什麼視察吧,其實這次是我帶著幾個親戚坐船出來遊覽一番。聽說明州港人傑地靈,所以特地過來停靠,只是不想打擾鄧提舉,所以沒有提前說一聲,是我做事不周到了。”

兩句話一說,氣氛就變得很和諧了。

於是幾人又交流了幾句經營海港的心得——這幾句話,董婉青在一旁聽得十分認真。

如今海港的事務基本就交由董大小姐來打理,她原本就是泉州前市舶司董家的大小姐,從小就是在港口長大的,耳濡目染大便也學會了經營港口的門道。

只可惜這位明州市舶司的副提舉肚子裡沒什麼硬貨,又或者有意隱瞞一些秘籍,因此他跟蕭文明交流的也都實現尋常的套路,屬實沒有什麼好借鑑的。

說了半天,蕭文明也覺得無聊,猛不丁地提了一句:“鄧大人,我看你的港口裡停了幾艘高麗來的船舶,這是怎麼回事?”

“啊……”鄧達回答道,“這幾艘船是來我明州港交易的。爵爺怕是有所不知吧,我明州港正是高麗人勘合交易的港口,一年到頭總會有個幾艘高麗船停泊在這裡的,倒也沒什麼奇怪。”

大齊朝同中國其他的古代王朝差不多,同海外的貿易算的不僅僅是一個經濟賬,還要計算政治賬——也就是說同海外的貿易也是外交的一部分,可以用來羈縻外邦,藉以維護以大齊這個中原王朝為核心的朝貢體系,於是就有了所謂的“勘合貿易”。

勘合貿易,就是讓那些同中原王朝關係良好的國家,在指定的港口、指定的時間、採用指定的價格,交易指定的貨物。

勘合貿易原本就不指望著賺錢,所以給出來的價格都是最優惠的,可又不能讓那些所謂的友好國家一個勁地薅大齊國的羊毛,所以才有了種種的限制,不能讓他們隨意交易。

而明州剛基本就是高麗國來中原進行勘合貿易的定點港口,相應的。原先屬於董家的泉州港是用來接待東南亞諸國的,而蕭文明的臨海港則在事實上已經成為了倭國進行勘合貿易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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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達用勘合貿易作為理由,來解釋高麗船舶的存在,倒也合情合理。

“那麼鄧大人可知道,這些高麗人明面上是說過來交易的,可背地裡卻做著海盜的營生。這你可知道?”

“這個嘛……”也不知道是鄧達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演技的確了得,他的表情和語氣沒有露出半點破綻,“據卑職所知——的確有海商同時也在做海盜的,不過多是倭國人或是南洋人。前幾年,爵爺幾次討伐倭寇,無不大勝而歸,如今沿海倭寇幾乎絕跡,海盜大約多是南洋來的。不過我明州距離南洋甚遠,極少遇到海盜,可爵爺卻說是高麗來的……這就奇怪了,高麗人還算守規矩,也沒聽說有當海盜的啊。”

“怎麼?聽鄧大人的意思,我是在誣陷他們嗎?”

“不、不、不。”鄧達把頭搖的好像一個波浪鼓,“卑職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海盜的罪過不小,卑職作為市舶司的副提舉,也的確有節制海商的責任,爵爺要說這些高麗人是海盜,還需要有確鑿的證據。只要查明屬實,卑職自然是會有所行動的。”

“證據?很好找嘛!我船上就有。”

說著,蕭文明便讓人提來了一個關押在船舶底倉的高麗海盜的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