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伯明不愧是名動江左的大才子,他這一首詩,寫得情景交融可謂是技壓群雄,將原先容良如那一手徹底比了下去,讓這位禮部侍郎大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

其實中國素來有文無第一的說法,文采的評判是一種十分主觀的事情。

你用詞華麗,可以說你詞藻堆砌、空洞無味;換了樸素的用詞,照樣可以說你文辭簡陋、敷衍了事。

如果溫伯明真的是完全沒有背景的一介平民或者窮書生的話,以禮部容侍郎的氣量,說不定還能憑藉自己的官職和人脈,讓大家評判自己獲勝。

可現在翁不明身後站著的是衛玉章,人人都知道他是這位老相國的得意門生、關門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誰不得給他幾分面子?

其實也根本不用給面子,只需公平評判,便知道溫伯明的詩要比容良如的強得多了!

這一首詩做下來,這些文官總算是對溫伯明服氣了。

他們早就聽說,從來就不好為人師的衛玉章,認了個只有舉人功名的書生做關門弟子,有意傳他衣缽。聽到傳聞,滿朝的文官,尤其是那些人年齡不大的,心裡沒一個服氣的——認誰不好,偏要認個平頭老百姓,怎麼不認我呢?

別人說是給你當門生了,就是給你當兒子都行啊!

別說是當兒子了,就是當孫子都可以……只要能加官進爵,有啥不行?

可現在看來未老相國果然是目光如炬,這個溫伯明別的什麼都不用講,就這做詩的文采就可謂是獨步天下了——反正禮部侍郎容良如這號的,作詩絕對難以望其項背。

當然了,除了文采之外,溫伯明的人品也是一等一的。

他自己得了彩頭,還不忘關照蕭文明兩句。

只見他一偏身,對身邊的衛玉章說道:“師傅,我這首詩做得如何?”

溫伯明用這首詩中體現的文采,印證了自己的眼光,衛玉章當然高興,得意地拈著鬍鬚尖,頷首笑道:“甚好甚好,乃是近年來文壇少有的佳作,或許百年之後依舊有人吟誦。我們讀書人講究立身、立言,能夠有一詞半句流傳後世,生平足矣!”

溫國明異常謙恭地點頭道:“師傅教訓的是。然而師傅誇獎,學生愧不敢當。學生的朋友蕭文明,也曾有好詩集結成冊,不如讓他也吟誦幾首,讓師傅點評點評如何?”

雖然是對衛玉章一人所說的,但說這話的時候,溫伯明故意提高了嗓音,讓在座之人全都能夠聽見。

而此言傳入一眾文官的耳中,頓時引發了一陣交頭接耳、竊竊偷笑。

有人用手肘頂了頂剛才吃了個癟的容良如:“容侍郎,這可真是笑話,蕭文明一個帶兵打仗的粗人,居然也會吟詩作對了?”

另一邊也有人說道:“這人小小的年紀,憑著軍功就已是侯爵了,看來咱們捏筆桿子啊,終究不如握刀把子的啊!”

容良如雖然久在官場裡廝混,但其仕途得意,早早就考中了功名當了官,因此城府並不深,背這一左一右一番挑釁,立刻就上了頭了,接著溫伯明的話說道:“溫先生這我也聽說了。聽說蕭爵爺曾經刊印過兩本書,一本叫什麼《三國》,一本叫什麼《水滸》。不怕幾位笑話,我家的小妾就十分愛讀。哦,據說裡面有幾幅繡像,還是出自於溫先生的手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大齊朝的官場風氣就跟中國古代宋、明、清幾朝幾代類似,一樣是耍筆桿子,也要分個上、中、下等。

寫科舉應試的文章,自然是最上等;其次便是寫詩;再其次便是填詞;寫評詞劇本則是下流。

至於寫什麼稗官、野史、之類的,只能算是末流中的末流,而蕭文明寫的《三國演義》和《水滸傳》便是這種末流。這是要被這些所謂的文人雅士所看不起的!

不管正確與與否,反正這幾乎是幾百年來文壇形成的一種共識。

而容良如就想以這種共識來羞辱蕭文明,然而就他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小伎倆,真的能搞得過蕭文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