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同一般的商人還不一樣,多少還在乎些面子,想著蕭文明說的確實有理,並且兵和人都是蕭文明的,他不答應也就不答應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便決定閉口不說話了。

誰知同張守古一道的其他商人卻不這麼想。

他們的家產家業要比張守古小得多,那麼多財產、現銀、珠寶淪落在亂軍之中,那十有八九是拿不回來了,受到那麼大的損失,自己說不定就要一夜返貧了……

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這些商人怎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因此他們還在催促著張守古向蕭文明求情。

張守古算是被架在火上烤了,該說的話,他都已經說夠了啊!

在他前面,被鐵板一塊的蕭文明拒絕了;在他身後,則有人不斷地催促。

一面,是有求於他的領軍的將軍;另一面,則是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

如果張守古是個領軍的將軍,那他現在就面臨著後有追兵、前有堵截的兩難局面,真是要逼死他了。

被逼得急了,張守古忽然從嘴裡冒出來的一句:“蕭大人不要害怕嘛!害不了咱們弟兄的性命的!這次過來的就只是些倭人罷了,他們雖然兇狠,但都是隻要錢不要命。嚇唬嚇唬他們,也就走了……”

“嘿!你這話說得輕巧。只要錢,不要命,那好啊!你的是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嗎?你瞧,地上不是都擺著傢伙嗎?你們自己拿刀跟別人去拼好了。別無緣無故的別人的性命不當性命!”說罷,蕭文明便伸手向旁邊一指。

他手裡指著的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傢伙,都是從逃難的百姓身上暫時收繳起來的。

這些所謂的“傢伙”,原本是防著有人混入軍營、趁機發難,這才臨時搜撿出來統一保管的。這樣,就算是有人想要作亂,手裡沒了傢伙,自然也不會是軍營裡屯田兵的對手了。

然而百姓們倉皇跑了出來,果然都沒帶著什麼像樣的兵刃,都是一些菜刀、水果刀之類的玩意兒,也就勉強防個身。偶爾有幾樣看著頗為唬人的長傢伙,拿過來一看,卻也不過江湖上打把式賣藝的道具而已——樣子看著雖然厲害,卻並沒有多少殺傷力。

而蕭文明就是想讓商人們用這些破爛,去亂軍叢中搶回自己的財產。

這些商人們,做生意都鬼精鬼精的,哪會傻到用這些不中用的東西,去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看著一臉不屑的蕭文明,又看著滿地的廢銅爛鐵,張守古終於被駁了個無地自容,其餘的商人自然也不敢再開口胡扯了,悻悻退了下去……

這時忽聽溫伯明說道:“且慢!這位張大官人,學生還有幾句話要問你。”

張守古剛才在蕭文明這裡吃了個虧,忽見有人叫他,卻並不想答應,頭也不抬地就往下走。

他走了沒兩步,卻被蕭文明叫住了:“嘿,跟你說話呢,你是聾了嗎?這位溫伯明先生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師。他說話,跟我說話是一樣的,叫你怎麼回答,你就怎麼回答!”

張守古聽一愣,趕緊回過頭來,拱手道:“沒想到是半松先生,久仰久仰,你怎麼也來了?”

原來溫伯明在江南這裡的名氣很大,不光是在讀書人之中,就是在一些附庸風雅的商人群體裡,也是人人皆知、人人敬仰。

但是溫伯明並沒有搭理他,直接說道:“我不過是湊巧來這裡而已。我有話要問你。我問你,你剛才嘴裡說的,過來作亂的都是些倭寇,這訊息是從哪裡知道的?是否屬實?”

張守古被這話問得一怔,支吾了半天,不知如何解釋,只能抵賴:“我……我說過這話嗎?什麼倭寇?我不知道啊!”

被溫伯明這一提醒,蕭文明也記起了方才張守古說過的話,話裡的確有“倭人”這兩個字。剛才在混亂的環境之中,聽過也就算了,可被溫伯明單獨拎出來,卻顯得格外得扎耳,讓人無法忽略。

因此蕭文明聽他意圖抵賴,便立即厲聲呵斥:“呸!你當我們都是聾子?這裡成百號人,幾百只耳朵聽著,想抵賴?做夢!信不信我這就把你當做暗通賊人的叛逆,當場就誅殺了,想必不但不會有人追究我的責任,反而都會說我當機立斷,殺你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