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即便吃了那麼大的虧,可態度依舊十分囂張的桑忠昌,這時卻連嗓音都有些顫抖了:“什……什麼?暖香閣是你家的產業?那你怎麼叫我來這裡鬧事?”

聽了這話,蕭文明懵圈了——桑忠昌這個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傢伙跑到暖香閣來挑事,居然是受了別人的挑撥,並且這挑撥之人不是別人,卻是暖香閣東家的大小姐——董婉青?

挑動別人來砸自己家的店,這是個什麼套路?這就連思維活躍的蕭文明都有些難以理解了。

他一把扯過董婉青,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董婉青卻是莞爾一笑:“什麼藥?迷魂藥啊!我不是說了嗎?有一出好戲要請你看,你看,好戲這不就來了嗎?連戲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做《呆公子強闖暖香閣》,怎麼樣?有點意思吧?你不是會寫書嗎?不如把這一段也寫到書裡去,我第一個掏錢買。”

話說到這裡,蕭文明才將董婉青今天的一言一行串成了一條明線。

大抵是董婉青和桑忠昌之前就認識,今天又恰巧碰在一起,也不知出於什麼緣故,就想要來打個賭,而打賭的內容就是:桑忠昌敢不敢跑到暖香閣來,能不能強行將此處的花魁——那位從來都是賣藝

不賣身的蘇舜欽——約到自己府裡來?

按理說,你打賭也就打賭吧,隨便賭什麼都行。

文雅一點的,賭誰的文章、詩詞寫得好;

直爽一點的,賭誰的武藝高強;

就算既不會文也不會武,哪怕是賭一個猜銅板的正反面也行啊——無聊是無聊了一點,至少也能分出上下勝負;

要是能賭誰更能賑濟災民、誰更能撫養鰥寡孤獨,那反倒能賭出一些社會價值來了。

不過看這兩位的思想覺悟,也不可能賭得這樣有意義就是了。

反正無論如何,你們兩個打賭別礙著別人啊!

就算這暖香閣是你董家的產業,可蘇舜欽卻是個活生生的人,用它來做賭注,難道不覺得未免太殘忍了一些嗎?

然而這還不是更可怕的。

更可怕的是,董婉青同這桑忠昌打賭,似乎就是瞄著蕭文明而來的。

蕭文明是多麼扎眼的一個人,又以董婉青這樣的聰明的耳目,抓住他的行蹤,一路跟蹤到金陵城內,再追到原本就屬於自己名下的暖香閣,這一整套流程本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可關鍵問題是,董婉青挑動桑忠昌來對付自己,這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呢?

總不見得就是如他所說的,只想請自己看出戲吧?

但問題是,蕭文明看戲也喜歡看美女演戲啊!看桑忠昌這麼個死胖子,有什麼看頭?

難不成又有什麼陰謀詭計,正在算計著自己?

蕭文明有些不寒而慄,倒不是他遭受的算計不夠多,而是別人算計他也就罷了,桑淳元、湯光耀、徐世約,還有白炎教的人,都同自己有著利益上的糾葛,算計一下也是應該的。

然而董婉青和自己是生意上的夥伴,算是利益共同體,憑什麼來算計我?

把我算進去了,對她能有什麼好處?

按理說在這座暖香閣裡,當著桑忠昌的人的面,蕭文明是應該忍一下自己的真實想法的,然而他現在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用低沉而又嚴肅的嗓音問道:“董大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也來針對我嗎?”

董婉青也沒料到蕭文明居然問得這樣直白,愣了一愣,才勉強擠出笑容:“沒有啊,我不是說了嗎?想請你看一出好戲而已,怎麼了?”

“請我看好戲?我看你是自己想看好戲吧!最好你所有人都演戲給你,看你才高興吧?為了你這樣高興,把所有人全都算計了進去,這樣有意思嗎?”

董婉青雖然不是嬌滴滴的閨閣女子,但是大戶人家大小姐的尊嚴她還是有的。

被蕭文明當面教訓了幾句,臉上頓時掛不住了,說話語氣也變得生硬了許多:“那又如何?別人上了我的圈套,那是因為他們蠢!像你這樣的聰明人,就中不了我的圈套,這能怪誰?怪不了我!”

“哼,你說話倒有趣,照你這麼說,難道你就能一輩子聰明下去嗎?就不會遇到比你還要聰明的對手嗎?要是有朝一日你也被算計了進去,你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