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蕭文明忽然想起了溫伯明的心上人——那位流落在暖香閣裡的官家小姐——她的贖身銀子有三千兩之多,還不知溫伯明猴年馬月才能湊足這筆錢呢……

然而這女子,在白炎教的據點裡,把堂堂的聖女,比作青樓裡的風塵女子,這也未免太過放肆了,也太過危險了。

這白炎教擺明了是一個組織異常嚴密的地下宗教,他這種“大不敬”的話,萬一被別人聽去了,豈不是會惹下天大的禍事?

又等了片刻,忽聽臺上傳來聲音:“眾人肅靜!眾人肅靜!”

蕭文明抬眼望去,卻見臺子上,那四道黑幡裡的“生”字大幡一陣抖動,從後面魚貫走出四個人。

這四人都是彪形大漢,身上穿著黑袍,看不清面目,再加上圓鼎中火焰的照射,更籠罩上了一層神秘的光暈。這四人分別站立在臺子的四角,叉手而立、一動不動,彷彿四尊黑色的雕像,讓人望而生畏。

而這四人從“生”字黑幡之後走出來,可見這面黑幡背後也是一條通道或是一間密室,至於另外三面後是什麼東西,蕭文明就猜不透了。

正在揣測之間,只見那面“生”字黑幡又從內向外一挑,亭亭嫋嫋走出一位身穿白袍的女子。

“聖女來了。”蕭文明耳邊傳來身邊美女的聲音。

蕭文明心中一驚,隨即果然聽見那四個黑袍人齊聲高呼:“聖女駕到!眾人跪拜!”

因蕭文明就在臺下,這四個黑袍人的聲音如雷貫耳,再回望四周,上百號信徒已然齊刷刷跪在了地上。

蕭文明是不願意下跪的。

當初在金陵城下,面對著康親王和毅親王這兩位極品的皇親國戚,他的膝蓋都沒有軟,現在眼前就這麼個邪教的頭目、魔教的聖女,憑什麼讓自己下跪?

可眾人都跪了,就連身邊那女子也蹲下了身子,自己就這麼孤零零站著,實在是不像話……因此權衡利弊,蕭文明也只能雙腿一彎了,跟著跪了下去。

可是他心中不服還在暗想:你以為我今天是白跪的?等有朝一日,落到我手裡,遲早得給老子跪回來!

蕭文明一邊跪,一邊則在偷眼瞧著臺上,只見臺上的那個聖女此時也已跪了下來,朝著那熊熊燃燒的白色火焰拜了幾拜,中唸唸有詞的唱了起了經文。

蕭文明距離她不遠,把經文聽得異常清晰:

彼受歡樂無煩惱,若言有苦無是處;

光明普遍皆清淨,常樂寂滅無動詛。

快樂充遍常寬泰,言有相凌無是處;

處所莊嚴皆清淨,諸惡不淨彼元無。

常受快樂光明中,若言有病無是處;

如有得住彼國者,究竟普會無憂愁。

隨著他的唸誦,大廳之內,信徒也跟著唸誦起來。

數百人極有節奏地念誦著經文,聲音宛如沉雷轟鳴,又如滄海潮聲,這樣的聲音在耳邊迴響著,蕭文明聽得都已經入定了,心想:這經文的內容雖然幼稚可笑,但畢竟描繪了一副極樂盛世的場面,還是頗有迷惑性的。

尤其是蕭文明身邊那個美女,她嗓音清亮軟弱,宛如風鈴隨風飄動,聽來格外的悅耳,更彷彿天堂裡的天使在低聲吟唱。

就這樣經文唸了有十來遍。

忽聽臺上的聖女停止了吟誦,朗聲說道:“諸位師兄、師姐,只要時時刻刻唸誦白炎教聖言,應當有所觸動。經文教我們,教內皆為兄弟姐妹,應當互助相愛。對百姓也是一樣。”

聽了這樣的訓示,臺下跪成一片的教徒也齊聲答應:“謹遵聖女教誨!”

然而蕭文明對這句話卻是嗤之以鼻。

什麼叫皆為兄弟姐妹?如果大家都是平等的話,又何必對你行什麼跪拜之禮?說你脫褲子放屁都算是饒了你,根本就是在掩耳盜鈴!

看來這白炎教的經文編得雖然中聽,但真的運用起來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兒,說一句口是心非——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也並不為過。

可是轉念一想,誰又不是這樣呢?

就拿正經的大齊朝廷來講,時時刻刻掛在嘴邊的,都是什麼聖人語錄、仁者愛人,教大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可越是把這些話叫的響亮的人,卻越是些滿肚子男盜女娼的混蛋——一樣的口是心非、一樣的表裡不一。

因此蕭文明越是細想越是膩味,對白炎教的這點教義就越是不以為然。

可臺上那聖女說出的後一句話,卻引起了蕭文明的注意:“來人吶!將王霸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