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你忍的辛苦不辛苦,我不想多說,矯情。可是,我不覺得我忍的辛苦,局勢一說,我越懂的多,我就越想入局,看著局勢越來越錯綜複雜,我就越想運籌帷幄,所以,這些年,我不是在刻意的忍著,我只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毫無益處的輕舉妄動,只能讓我入局更早,出局更快,這不是我想要的。如果不能在這條路上,一路踏骨而上,掀起駭浪滔天,就算我到了上面,又能看見上面風景。還不是如老僧入定一般,毫無樂趣。這趟回去之後,你便不再是我的護道郎,這一次,我就隨你心願,大大方方的放肆一次。”

“暮皇,這些年來,你心智成熟近妖,處事滴水不漏,已經初具掌控能力,連線成影之舉愈發嫻熟,我就很開心。雖說護道郎一職,挑起來那一刻就無寧日,但是我與你朝夕相處這些年,仍舊是佔了大便宜。武道一途,我不僅未蹭放下半分,反而練就了一身好氣魄。大幸事。”

“且不說這些,往前再走十里地,便是大北王朝遺地。鋤草,留根,怎樣?”

“你想怎樣就怎樣吧!我護道於你,這麼多年你不入局,一入局就是如此行徑, 單就入局而言,你帶進去的可不是浪花,是碧海狂潮! 且不說這個地方以前是怎樣的存在,就眼下而言,有多少爽毒辣的眼睛在盯著這裡,你肯定比我清楚的多,至於你要做的那些事,會有怎樣的後果,我且陪你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天塌下來,還有我在!”

“越靠近此地,我心裡邪念越重,我深知此事荒唐,可是我卻不曾動搖分毫。王朝遺地,早已不是往日,龍氣盡失,四周遍野毫無生氣牽引,北邊土山隔閡,往南河水淘淘帶著一波又一波生機流竄。如此破敗之地,再過萬年,仍舊是荒蕪之地。王朝遺民,祖上的榮耀征程丟失的一乾二淨,逐日而出,日落而息,這樣的遺民,留著作甚,雜草一般。鋤乾淨了,留下幾珠孽根,或許還能再現祖上榮耀。未來在上面領略風景時,也不至於太孤獨。”

“暮皇,能否?”

“如你所願便是!“

“起風了,這鳥兒天氣瞅著像是又要下雪,如此也好!今兒難得,你與我說這麼多話,話到終了處,突然有些意興闌珊。暮皇,陪我喝一口?再行事?”

“成,喝酒豈能無肉,魏多兒你去抓只野兔子來,我就近找地方,生火。歇息片刻。”

“得嘞,這事交給我,我抓兔子,那可是行家中的行家,保證逮個壯丁來,肉質緊湊,鮮美,烤熟之後金黃酥脆,滋滋冒油!就著這大雪連天的好時光,一口老酒下肚,哎喲!!! 我看行!“

說話間,魏多兒便掠了出去。去逮一隻最健碩的野山兔,來犒勞自己和他小主早已飢腸轆轆的肚子。

站在原地愣神片刻的李暮皇,也挪動步子,找了個地方,撥開了地上的積雪,撿了一堆柴火。掏出隨身攜帶的火摺子,準備生火。

一場護道郎與護道主子之間的莫名對話,就這樣拉下帷幕。

可這場對話,帶來的的影響,完全為後來的格局劇變,鋪墊好了所有原由,拉開了所有序幕。

李暮皇,李氏宗族的嫡系子弟之一。

3歲起,就由家族賜下一名十歲少年作為護道郎,伴其成長。原由很簡單,3歲起的李暮皇便告別了撒尿和泥玩兒的痴兒行徑。尚未識字的年齡,每日總要花費三個時辰,讓侍女一字一句朗讀屋內基本宗族記事給他聽,遇到難以理解之處,便暗記於心,在日後悉數問與父母長輩,使其一一解惑。天賦強弱,明眼人一看便知。即使算不上萬裡遇一的天命之子,可是心性之強,才遠超他人。7歲之後,逐漸沉默寡言,與護道郎一起,按部就班,習武識字。與其他同齡人不同的是,李暮皇從不合群,獨來獨往,身後跟著護道郎,兩人形影不離,結伴前行。

如今已快年滿16的李暮皇,在年關過後的宗族大典上,就要主動交付護道郎魏多兒於宗族鐵卷房。

宗族慣律,嫡系子弟,都可以在幼年時,由宗族賜下一名護道郎,伴其成長。作為護道郎,則是陪伴小主進行宗族培養學習,護其周全,這其中若出意外,先死護道郎,再傷護道主。有幸能夠卸任後被交付於鐵卷房的護道郎,便可成為宗族弟子,享宗族栽培。

大多護道郎死於護道主的荒唐行事,僥倖留到最後的,也是一身舊傷暗疾,此生註定證道無緣,掛著宗族弟子名分,終其一生,難進分毫。

魏多兒,李氏宗族護道郎。一位被同族人嘲笑為,用嘴皮護道十三年的小兒郎。從未經歷任何生死搏殺,經歷任何江湖血腥,還真是就這麼一路靠著嘴巴言語,護道護著李暮皇到了終點。

北村村口風勢不小,拴在樹旁的老馬迎風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