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外,神識略動,屋內一切清晰顯現.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端坐在書桌前,此人頭戴方巾,身著寬袖長袍,神采俊朗,舉手投足顯出幾分肅穆和威嚴.

房間內另一人是位面相清癯的老者,對方立在桌旁,輕聲道:"老爺,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天還要巡縣."

"郭先生,你先下去休息,我再看一會兒書."中年人搖搖頭回答.

老者雙目盯看著對方,幾次欲言又止.

過了片刻,中年人再次抬頭問道:"先生可是有什麼話要講?"

"老爺,斬殺河神一事,還請你三思."老者終於開口道.

"怎麼,先生可是要阻止本縣做此事嗎?"中年人淡淡的問道.

"

"老爺,河神娶妻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小的這幾日暗中在縣內打聽,這事情已經在沙洋縣內形成慣例,廟祝,下邊的胥吏,還有附近鄉老……這些人全部插手其中.老爺剛上任不到兩月,不易樹敵過多.他們如果知道老爺打算對付河神,恐怕都會阻止,甚至還會暗中對老爺不利."郭師爺再次勸道.

這中年人就是沙洋縣新上任的知縣梁宗憲……寥寥幾句話,常晉已經知道自己先前猜測錯誤.

原來此人也對河神娶妻一事深惡痛疾,打算藉機將其斬殺.至於白日自己在城門口看到的告示,應該是其迷惑眾人的舉動.

"哼,吾乃乖崖先生的學生,當年曾隨先生剿滅過藩王叛亂,什麼場面沒見過.如今不過些跳樑小醜,有手段儘管使出,本縣令還怕了不成."梁宗憲話從口出,頭頂氣運獵獵,更增添了幾分豪情.

原來是乖崖先生的學生,常晉回想起數年前未登臨神位時,心中惑道,不知未來路該如何走,聽聞乖崖先生路過鳳山驛,當即上門討教,正好看到對方著書立說.

其中有一句常晉到現在還記得清楚"儒者以本心,心既是理,道在心中".對於此說,常晉很是欣賞,但並未完全贊同.

在他看來,此學說仍有缺陷,並沒有跳出儒學來看自身,也不能完全解決世俗人道遇到的問題.

是以在乖崖先生欲收常晉為徒時,他直接了當的拒絕.

梁宗憲不知得乖崖先生的幾分學問,但這一身膽氣豪情,倒是和乖崖先生很像.

正思考著,又聽那老者勸道:"老爺,你即使不怕那些胥吏鄉老使壞,可也要考慮河神的本領.此神能夠佔據河神之位二十年不倒,豈是那麼好打殺的.如今道院不肯插手,單憑世俗的力量,怎麼可能鬥得過河神."

"道院那些人自私自利,怎會管百姓的死活.至於如何斬殺河神,本縣令自有應對之法."梁宗憲笑道:"昔年吾跟隨先生學習時,曾聽先生講過神道種種.這神靈看似強大無比,其實一身神通法力皆來自於世俗信徒賜予的香火.究其根基,仍然依附在世俗人道之上.吾這縣令官職,掌管世俗一縣之地.只要吾下令禁止百姓向河神詭香火,自可斷其根基."

"老爺要下令禁止百姓祭拜河神?"老者聽聞後,臉色大變,急聲道:"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吾已決定,在河神娶妻之時做貶斥祭文,歷數河神十大罪狀,斥責其為邪祭淫祀,禁百姓祭拜.數招齊下,定可引得人道感應,降下反噬,將那河神斬落神壇."

"老爺,若是河神並未跌落神壇,倒是來縣衙尋仇,又該如何?"師爺再問道.

"敢來縣衙尋仇,那吾只有以身阻止了,看它敢不敢殺了本縣令."說道最後,梁宗憲話裡帶著凜然.

話才落,常晉就感覺梁宗憲頭頂氣運猛然高漲,大印上下翻飛.這是梁宗憲以死明志,得人道感應,氣運大炙的緣故.

看來梁宗憲早在定下計策之時,已經將後果考慮清楚.為斬殺那河神,寧願犧牲掉自己的性命,讓人道以此反噬.

能有此覺悟,看來梁宗憲得了乖崖先生的真傳.

常晉不想再偷聽下去,衝著白素素一點頭,在窗戶外輕聲道:"曲曲一個河神,梁縣令何須賠上自己的性命."

"誰?"聽到外邊傳來聲音,屋內兩人大吃一驚.

梁宗憲下一刻已經反應過來,"嗆啷"抽出掛在牆上的寶劍,整個人大步躍出,很有幾分英武膽色.

不過等他站在院中,看到窗外是兩個書生,又微微一愣:"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夜闖縣衙?"

"梁縣令勿怪,吾等白日在城內聽說沙洋縣新晉縣令是個昏官,居然貼出告示命治下百姓捐錢為河神購買新娘,心中很是氣憤,就想來縣衙一探究竟.剛才聽過樑大人和師爺的交談,才知道吾等錯怪了."常晉上前一步,拱手行禮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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