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獵獵,二十餘里外的一處高峰上,樹木蒼綠,幾隻鳴蟬在枝頭上發出刺耳的鳴叫聲,讓這片幽靜的山林多了幾分吵鬧。

一株彎腰大樹下,幾名道士肅然而立。他們面色凝重,目光投向滔滔碧水

只見遠處江面,赤氣氤氳,宛如熊熊烈火,相距如此遠的距離,他們也能感覺到熱浪滾滾。忽地,那熊熊烈火化作一道紅光,直接刺透虛空,呼嘯著衝著碧沙海方向奔去。

其勢烈烈,不可抵擋。

“師兄”一面容清癯的道人盯著清流江看了片刻,率先開口道,“看來我們小瞧了這個俞戚,沒曾想他練兵如此了得,一幫烏合之眾,半年時間,竟然有如此氣勢。此次出海,赤蛟伴行,怕是扶餘國那些妖人就要被殺個於淨了。等此人歸來,攜大勝之勢,人道氣運加身,對我們海雲道的籌劃不利呀。”

“無妨,當初師叔下山時,曾經暗中觀察過俞戚此人的面相氣運,隨後做下批示,此人命格高貴,有五年大興之運。隨後便如無根繁花,盛開時絢爛之極,卻轉眼凋零,不可持久。如今俞戚氣運煌煌,正驗證了師叔所言。他如今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王者先驅罷了。”一年長道人出聲安慰道,言辭中頗不以為意。

“話是這麼說,不過我心中總有些不安,人道玄妙,氣運變化莫測,即使我等修道者之人也不能完全參透。如今風雲變革之際,更是難以揣測。無根繁花固然不足為慮,但他率軍剿滅海盜,本就是順應人道之舉,若是得到人道認可,那無根繁花說不定就此生根發芽,到時候我們想剷除就難了。那俞戚的面向我也檢視過數次,天庭飽滿,耳輪如珠玉,命格極貴,內含紫氣,怎麼看都不像是一條偽龍……”清癯道人仍然不甘心。

“呵呵,師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實師叔當年批示,還有後半段。”年長道人介面道。

“後半段?”清癯道人微微一愣。

“不錯,當年師叔動用秘法檢視俞戚氣運,檢視之後也甚是驚訝,此人面色醇厚,天庭飽滿,幾乎找不出什麼破相,甚至以為找到了潛龍所在。不過後來有一事,讓他認定此人難成大業,不過是條偽龍罷了。”

“哦,到底因為什麼?”聞言,剩餘幾名道人臉上也露出好奇之色。

“這原本是師門秘辛,師叔曾叮囑我不得外傳。不過如今亂世將臨,眾位師弟也應該知道了。”年長道人捋了捋鬍鬚,開口道:“龍氣尚未勃發之時浮浮沉沉,忽隱忽現,的確難以尋覓,稍有差池,就會錯過。但龍氣並非無本之木,乃由龍脈所生。在檢視過俞戚此人的氣運後,師叔特意找到俞家先人埋骨處,果見一條龍脈橫臥,綿延數十里地。只可惜,這條龍脈有一先天缺陷,根本無法彌補。”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接著又道:“那龍脈當頭,卻有一處斷崖,”

“原來如此”清癯道人驚歎道:“難怪我檢視此人氣運,飄渺不定,時而淡黃,時而碧青,當時還有些奇怪,數次推算找不到原因,原來是祖墳有礙呀

人道造化,玄之又玄。龍脈乃是地氣凝聚成形,自然要經過一番演化。演化過程,同樣各有機緣,稍有差池,便會出現缺憾。

或先天底蘊不足,或外力於擾造成龍氣早洩……此類種種,只要不傷及根本,都無傷大礙。但是如果龍脈主體受損,那就徹底廢掉。

俞家祖墳龍頭處出現斷崖,就相當於被人當頭斬斷,這樣的龍脈,雖然得一時氣運,但先天根基帶有暗傷,自然是後繼無力。那俞戚沉寂不動還好,偏偏此刻興兵攻伐,自然牽動龍脈地氣勃發。氣運越是旺盛沸騰,越容易催動龍脈崩瀉。如此以來,等龍氣洩露於淨,怕是俞戚距離身敗名裂,抄家滅祖也不遠了。

這其中的道理,幾名道人都懂得。其中一個臉上露出幾絲憐憫:“我南越州百姓飽受海盜侵襲之苦,俞戚此次出兵,也是順應天意,沒曾想卻要因此而亡。可惜了”

“王朝興衰,自有定數,所謂三百年革一鼎。如今適逢改朝換代,百姓飽受劫難也是理所應當。只要我們輔佐真龍一統天下,百姓自然能安居樂業,我海雲道也可以由此而來昌。”

年長道人一番話,讓對方沉默下來。

的確,和海雲道籌劃大計比起來,些許百姓又算得了什麼。那些妖人海盜雖然兇殘無比,但只是癬疥之癢,一旦新朝鼎立,自然雲消霧散,不足為慮。

清流江這片水域距離碧沙海不過二三十餘里地,江水滔滔,傾瀉東流,翻滾起淺黃色的濁浪,宛如千萬匹戰馬齊齊奔騰,直向下遊洶湧而下。

不多時,大船已經駛入碧沙海內。常晉放眼望去,水天瀰漫,根本看不到邊際。仔細感應,這水域果然和自己先前看到的一樣,並非靈氣盎然,而是到處瀰漫著灰黑陰溼氣息,隱隱還帶著股血腥味。此刻就好像一隻只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隨時要將他們吞沒。

“允升,這就是碧沙海,陰氣太重了”這時,燕赤霞站到旁邊面色凝重開口道。雖然出海不過十餘里,但是他也能夠感覺到茫茫碧水當中,一股陰晦黑暗,無與倫比力量感瀰漫著,這是深海中磅礴的陰氣,強大到超越了他的想象

“嗯,”常晉點了點頭,他也有種預感,這次出海剿滅邪神妖道,怕比想象的更難。

茫茫碧海,水深數百丈,即使炎炎烈日也照射不透,自然不斷有邪祟陰氣滋生,再加上海中沒有神靈清理,所以邪祟陰氣日積月累,自然越來越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