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方亮。

麋牛獸溫和的站在路邊,嘴裡仍不停的咀嚼,反芻牠們最愛吃的荊葵嫩芽。

寬敞的板車上坐著六人,薛通剛一靠近即感覺氣氛不對。

“哎,哎,別往上爬!老大還沒到你就亂坐,一邊待著!”

說話的是一名十八九歲的大個,濃密的捲髮,大眼睛黑臉膛,毛絨絨的手臂長滿黑毛,他真名鄭龍幾乎無人記得,人人皆叫其黑龍。

薛通不聲不響,靜靜立在車旁,替生性平和的麋牛獸理毛。

“黑龍哥的話你沒聽見?讓你乖乖站著別動。”

“是啊,笨手笨腳的,麋牛被你弄得發瘋了怎麼辦?”

黃臉的齊浚和白臉的龐立坤跟隨幫腔,而另三個看上去更年輕的雜役則默不吭聲,臉上流露出複雜的神情。

三人被壓迫太久,新人來了正好減輕所受之壓。

“哼,黑龍?我看就一黑毛豬!”薛通腹誹但面上還是一副乖巧之態,很聽話的不再理毛。

不一會,一個瘦瘦高高的年青人往獸車方向走來,鄭龍等人慌忙站起,畢恭畢敬的鞠躬迎接道:“彭老大好!”

彭泰冷哼一聲,擺了擺手,大刺刺板車中央一坐,鄭龍輕揚韁繩,麋牛獸邁開腿,不疾不緩前進。

竟無人理會薛通!

薛通只好跟著麋牛獸碎步小跑。

彭泰瞟了一眼身邊的鄭龍,眉頭微微向下一拉,示意繼續。

鄭龍心領神會,長長的牛筋鞭啪啦啦凌空一個爆響,麋牛獸前蹄騰空一縱,快速奔跑起來。

六七里的碎石路跑跑本無關緊要,但鄭龍卻如同打了雞血,朝麋牛獸猛抽了幾鞭。

麋牛獸身高體大,似鹿非鹿,似牛非牛,速度耐力兼備,受鞭擊連聲厲嚎,拖動大車猛衝。

一時間煙塵大起,碎石亂飛。

薛通消無聲息抄起一塊碎石,手腕急促一甩,拳頭大的尖石結結實實打中了麋牛獸臀。

他動作不大,力道卻是不輕,耳邊隱約聽到嘭的一聲,半塊石頭直接沒入了麋牛獸的屁股。

這一下麋牛獸真正發起狂來,後蹄狠狠一蹬,板車懸空離地,呼啦衝出三丈。

獸車劇烈顛簸,差點將齊浚等拋下車去。

鄭龍得意的神情變得惶恐起來,獸車明顯失控,他拽扯韁繩,試圖控制速度,但任憑韁繩如何拉緊,麋牛歪斜腦袋,不顧嘴角勒裂湧出血沫,依舊瘋嗷狂奔。

發了瘋的蠻牛轉眼奔出五里,朝路盡頭的亂石山崗衝去。

鄭龍歇斯底里大吼:“停、停、停啊~!”

“車毀獸亡,看你們怎麼交代!”薛通不再追趕,幸災樂禍只等轟然一撞。

驀地板車上躥起一條灰影,彭泰出現在獸車前方,他伸臂抵住車轅,大聲呼喝奮力反推,雙足在碎石路面劃過一道深深的印痕。

獸車速度不斷減慢,數十丈後終於停了下來。

“廢物!”

彭泰面色鐵青,一巴掌打翻哈腰討好的鄭龍,爬上車捂住受傷的腳底。

他的輕雲靴底已不知去向,足底血淋淋模糊一片。

“老大,我有上好的金創藥,趕緊敷上吧。”鄭龍戰戰兢兢拿出一包藥粉。

“滾開!”彭泰眼一瞪,在衣袋中摸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