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群在屋裡面扶著門框,竟覺得這鐵框一陣共鳴顫抖,牆灰簌簌而下!

這聲音又蒼老又憤怒,竟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周群知道這是誰,吃驚之餘,又在門口站住了腳,凝神細聽。

眾人都順著這聲音望去,卻是一個穿著藍色短袖褂衣,腳穿著一雙納千層底天藍色繡花鞋,身材佝僂的老太婆。這老太婆住在這裡的人大多都認得,孤寡老人,無親無故,平日裡與人也沒什麼來往,只有唐川平日裡沒事往她家跑一跑,很不聲不響的一個老人。沒想到今日裡這當口竟敢和這當地的惡霸當場頂牛,她,不要命了麼?

這老太太姓黃,叫什麼名字,多大歲數,自打她搬來十幾年從來沒說過,她自己也很少提起自己的身世。周圍住在這裡的老人只是隱約知道她原來也是一個大戶人家,這國家振盪變化,歷史風雲演變,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滄桑,家境終究還是破落了,流落到這個地方。她平日裡一個人住,孤獨慣了,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不自覺的帶了一點以前大戶人家看人的銳利,像看誰都不順眼,唯獨看著唐川的時候,眼睛裡面流露出一股子暖意。她其實也知道這些人惹不起,平日裡來只是潑潑雞血鴨血的也就算了,只要不出大事,她基本上忍住了不管,甚至還勸唐川要忍這一時之氣,可今天這些人竟要把人帶走!

這還得了!!

我老太婆的女兒當初就是被人帶走了,再也沒回來的!

這個老太婆面板枯黃如老樹皮,身材矮小似五寸釘,雖然馱著背,但是她一雙昏黃的眼睛裡面射出的光芒如電,矮小的身材像鋼釘一樣戳在那裡,簡短的一句話被她用丹田突然一聲喊出來,卻像有無限的威嚴,方才顧白說了半天的話才營造出來的氣勢被她短短的一句話便破得乾乾淨淨!

顧白當場就呆了!

這哪冒出來個老東西?這麼不知死活?都快進棺材的人了,還來強出這個頭?

這出來混的,最忌諱這風尖浪口的被人削麵子。顧白也顧不得裝慈善扮斯文,一張臉陰沉得像青磚一樣,聲音從牙齒縫裡面蹦出來:“你是什麼東西?敢管我們的閒事,活得不耐煩了?瞧你年紀也有些歲數了,別說我不敬老尊賢,識相的,給我讓開,不識相的,那就只好對不住了!”

這老太婆眼神如刀的瞪著他,盯了一陣,見顧白身後的黃毛獰笑著挽起袖子向她走來,她卻突然一個轉身,跑了!

顧白哈哈大笑:“這麼個老東西,皮裡春秋的,裝什麼逼啊?這還沒動手,就嚇跑了,哈哈……”他還沒笑完,突然一盆水嘩啦一下子潑了過來,頓時把他從頭到腳淋了一個透!

這水帶著泡沫,又黑又黃,也不知道洗了什麼,聞起來雖然覺得沒有味道,但是周圍突然響起的一陣爆笑聲,卻像鞭子一樣狠狠的抽在顧白的臉上。

黃老太太端著一個四處磨出黑鐵邊兒的鐵盆,站在樓梯口,冷冷而不屑的笑著:“你裝什麼裝,橫什麼橫!告訴你,你這樣沒出息的王八羔子,老太婆我當年在天子腳下見得多了!就是永定河的王八都比你這樣的貨色長進許多!屁股還沒擦乾淨,滿身的奶味,帶條狗就敢出來裝混子,我呸!告訴你,當年天下第一流氓杜月笙見了我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聲花少奶奶,張大帥那樣橫行一世的軍閥都不放在我眼裡,你是個什麼東西?屁大點世面沒見過,也敢在我面前說這種屁話?”黃老太太一指唐川:“告訴你,今天誰也別想帶走他,除非我死了,你們從我的身上跨過去!”

黃老太太的口音很雜,分不清是哪裡的話。但是她吐詞清晰,三腔共鳴發出的聲音之中斬釘截鐵自有一股子大家出來的氣勢與威嚴,平日裡不開口說話不知道不覺得,今日裡發作起來,說話的內容太過於嚇人,不知道真假,但就憑這股子傲人的氣勢就讓眾人不敢小覷!

眾人失色的看著這個矮小瘦弱的老太婆,心裡面只覺得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顧白也是出來混的,自然也栽過跟頭,捱過罵。但是卻沒有像今天這樣,被一個老太太給壓住了氣勢,沒頭沒腦的一陣削。

顧白看著這不知道哪裡蹦出來的老太婆,看起來不扎眼,但這突然爆發出來的氣勢實在是太強了,竟一下子壓得他沒回過神來!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嘴唇氣得直哆嗦,指著黃老太太說道:“好,好!你好!”

他回頭看了一眼二子,卻見這個傢伙眼神之中隱隱有幸災樂禍的意思,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額頭上青筋根根暴起,獰笑道:“好!看樣子,今兒個不在這裡見點血,你們還真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他從褲子口袋裡面拎出一個碩大的鐵扳手,滿臉猙獰的就向黃老太太走去。

唐川一見他這架勢,眼睛頓時就紅了,正要撲上去,卻聽見身後又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這聲音如舌戰春雷,清脆響亮,卻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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