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兒嘟嘟嘴,雖然很不情願,卻還是被小榕拉著走出了病房。

我和張路跟韓澤寒暄了幾句,臨出病房時,韓澤叫住我說:“曾黎,謝謝你,我現在才體會到什麼叫承歡膝下頤養天年,非常感謝你。”

煽情的話我不會說,我只是留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帶著孩子們一起來看你。”

想著第二天要來醫院看爺爺,妹兒和小榕大晚上都在臥室裡鬧騰,說是要表演爺爺喜歡的節目,就差不能把琴房裡的那臺大鋼琴給搬到醫院去了。

為了滿足小榕的幻想,張路大半夜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神神秘秘的把兩隻手放在身後,對著正在客廳裡表演的小榕說:

“小寶貝,看阿姨給你帶什麼來了?”

小榕和妹兒都撲了過去:“阿姨帶來了什麼?”

張路將兩手放在小榕面前:“這是阿姨找一個朋友借來的手卷鋼琴,小榕不是說爺爺最愛聽你彈鋼琴嗎?明天你給爺爺表演鋼琴,妹兒給爺爺跳舞,然後讓黎黎阿姨給爺爺演奏陶笛,你們說好不好?”

小榕拍著手鼓掌,妹兒不解的問:“我們都要表演,路路阿姨,那你做什麼呢?”

張路側著腦袋回頭:“阿姨給你們當觀眾,給你們鼓掌啊。”

這一夜,妹兒激動的失眠了,晚上可憐兮兮的站在我的床頭問我:“媽媽,我能跟你一起睡嗎?”

我掀開被子拍拍枕頭:“當然可以啊,你可是媽媽的小寶貝,快到床上來吧。”

妹兒的小身子往我懷裡鑽,又突然離我遠遠的,我摸摸她的額頭問:“妹兒,怎麼啦?”

妹兒嘟著嘴:“小榕哥哥說媽媽肚子裡懷著小弟弟,我不能離媽媽太近,會傷著弟弟的。”

我一把摟住妹兒:“不用怕,你只要不踢小弟弟,小弟弟就會健健康康的長大,告訴媽媽,你今天晚上為什麼睡不著啊?”

妹兒睜著大眼珠子看著我:“媽媽,爺爺病的很重嗎?”

我也問過醫生,已經是胃癌晚期了,最多隻剩下半年的生命,加上他現在還會偷偷的揹著大家處理公司裡面的事物,過多的勞累會損耗他現在的生命,我也聽看護說,韓澤一直在打電話,好像是公司出了大問題一直都沒有處理妥當。

要是韓澤還不肯好好休息的話,不知道他能熬到哪一天。

我摸著妹兒柔順的頭髮,輕微嘆氣一聲:“妹兒跟爺爺在一起,開心嗎?”

妹兒點點頭:“開心,以前軍爺爺在的時候,跟現在的爺爺一樣,媽媽,爺爺也會和軍爺爺一樣,會死嗎?”

沈中死的時候妹兒沒見到他最後一面,後來的葬禮我也沒讓妹兒參加,所以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在妹兒的心中,可能沈中一直都活著。

但是孩子的心裡什麼都清楚,我如實的跟她說:“寶貝,每個人都會死的,這是天理迴圈,要順應自然的,不然世界上不斷有新的生命到來,地球會裝不下那麼多的人,所以人死後會變成星星,掛在天邊守護著所愛的人。”

妹兒看了一眼窗外:“所以軍爺爺也會變成星星掛在天上守護著我們嗎?可是我不想讓爺爺變成星星,我想讓爺爺陪在我身邊。”

妹兒眼睛裡蓄滿了淚水,我緊緊摟著她:“那就快睡吧,睡醒之後我們去醫院看望爺爺,你還像今天一樣把爺爺逗的哈哈笑好不好?”

妹兒閉著眼睛:“好,媽媽晚安。”

我親吻了妹兒的額頭:“寶貝晚安。”

夜裡妹兒睡的很不安穩,嘴裡一直在喊著爺爺,我抱著她小小的身體,生怕一覺醒來會收到不好的訊息。

但一切都是我多慮了,早起之後,三嬸已經做好了早餐,還根據韓澤的愛好做了許多他愛吃的打包好交代我們送去。

三嬸一直不肯去醫院看韓澤,心裡想必也是有些埋怨韓澤的,畢竟薇姐生前喜歡熱鬧,而韓澤給她的卻永遠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只是三嬸的關心都在凌晨三點多起來煲的湯裡,韓澤得知自己嚐到的是三嬸的廚藝時,感慨一聲:“她還是喜歡按照薇兒的口味來做菜,這麼多年我都習慣了,怪不得嘗著熟悉的很。”

我多想問問韓澤,薇姐到死之前都不肯見他一面,他是否留有遺憾。

但我想答案是肯定的,他並不是不愛薇姐,只是之前受慣了白眼,一門心思就想著給自己心愛的人一個好的物質條件,卻從來都沒關起門來好好想想,自己心愛的女人究竟要的是榮華富貴,還是執之子手。

早晨九點的太陽很暖和,還帶著一絲微風,受近日來暴雨的影響,這樣的天氣一點都不覺得燥熱。

草坪裡依然是圍了很多人,韓澤依然坐在輪椅上,這一幕如此的溫暖,暖的讓人恨不得時光就此停住,張路靠在我的肩膀上跟著小榕的琴聲哼著曲兒,這一刻我在想,要是韓野在這兒,那該有多好啊。

等小榕彈完這一曲就是我吹薇姐生前最喜歡的陶笛曲子了,張路還笑話我:“你這一把年紀的人不會害羞怯場吧,可千萬別讓前浪把你拍死在沙灘上。”

我心裡確實忐忑,學生時代的我膽子就小,現在那麼多的人圍觀,我心裡還真是惶惶不安的。

終於輪到我的時候,我剛起身張路就拉住了我胳膊,一臉慌張的將手機遞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