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默默的點了點頭,這事情和他是沒有多大的關係的,但是,真正計較起來,這事情和他還真有那麼幾分關係。

這幾年,朝中的變化,他是不大關心,但是重要的事情,哪怕是不關心,那些訊息也會避無可避的送到他的耳朵裡來,比如說朝廷兩年之內,出臺了幾個大的政策,比如說,京師裡練出了一支新軍,又比如說,播州之亂,哪怕是是糜亂三省,定遠伯也力挽狂瀾也沒有讓遼東的一兵一卒出動,這些訊息,他都知道。

定遠伯爺故交部屬滿天下,但是,他王陽明卻是很清楚,至始至終,他都不是定遠伯爺的這一系,他是朝廷的人,他父親是朝廷的人,他爺爺和他的祖上的,都是朝廷的人,他清楚,朝廷也清楚,從他開始暫露頭角的那一刻起,朝廷似乎就一直扶持著他,栽培著他,有些默契,不用說明,他心裡也體會得到,不管定遠伯爺表現得再淡薄,朝廷也需要一些可以制衡定遠伯爺的力量,他遼東兵馬是,這京城裡新練的那支新軍也是。

丁憂守制,其實不過是一個過場,一道旨意,就可以令他奪情,但是,他還是回到了京師來,而且,回到京師的第二天,宮裡就召見了他,從宮裡出來,他一直都是這麼一副呆呆的模樣,似乎是在思索問題,又似乎僅僅只是普通的發呆,少年的似乎,他的這幅模樣,被人稱作瘋子,但是等到他官至總兵,統轄三鎮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這麼說他了,在外人眼裡,他王陽明這幅模樣,那是孝心感天,至親過世,不是這樣難道還歡天喜地麼。

當然,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沒人敢打聽他回來後宮裡的召見陛下和他說了什麼,他自己更不會到處去嚷嚷。

“你遼東的無主土地也多,人口更是稀薄,朝廷屢次有心將內地的百姓遷移到遼東,但是女真肆掠,氣候苦寒,百姓們不願去,去了也呆不下來,這次要是大越國那邊的做法可以借鑑的,朝廷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效法他們,在遼東試試這一法子”

“若是我大明百姓遷移了過去,那地方,還能算大越國麼,昌南將軍,這算是個什麼玩意,朝廷就這麼容忍你這好女婿這麼胡作非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呂宋那邊有先例的,我這女婿,歸根結底,也不是咱們大明人,若是他們能折騰出呂宋那邊的局面,咱們也就有得他,同文同種的鄰居,總比一幫猴子蠻夷做鄰居強,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錢無病似乎很瞭解王陽明的心態,不緊不慢的說道。

“那到這書院來,我能做什麼,難道真的要我教授這些小兔崽子軍政之術麼”王陽明的模樣看起來還是呆呆的,“我不覺得他們能學到多少,能夠學到的,他們早就學到了,學不到的,沒有親身經歷過,他們怎麼也學不會”

“這個你就要問陛下了,你到這裡來,可不是我的意思”錢無病攤攤手:“而且,說老實話,我也不知道你來這裡做什麼,甚至我今天來,都沒覺得會見到你,我到這裡來,是為了見別的人了”

王陽明左右打量了他一下,鼻子哼了一聲:“我就知道,你都定遠伯了,我怎麼感覺你還是當初南京見到的哪個錦衣衛百戶一樣,說話一點面子都不給,你難道就說說專程來捧我的場的不行嗎”

門外又有動靜,兩個中年儒生走了進來,見到錢無病和王陽明都在,朝著這邊微微禮了一禮,這是書院的兩個常駐的教習,如今掛職在國子監,但是,錢無病卻是知道,這兩人卻是當今天子的智囊之一,學問,見識甚至接受新知識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只不過迫於某些願意,皇帝一直沒有大用他們而已。他甚至記得,當初他在天字營教習那些新的戰法的時候,時不時到天字營來觀摩的皇帝身邊,這兩人就一直跟著。

少年們又嘩啦啦的站起來一群,同樣的擺擺手,兩位教習卻是坐在了少年們中間,和少年們親切的交談了起來,林家書院的教習和學生之間的氣氛,可是比國子監好多了。

“不是他們麼”王陽明看著錢無病,“勞動你親自前來的見的人,我都有幾分有興趣了”

“那就一起見見唄,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奇怪了”錢無病抬頭看看門口,側耳聽了聽,似乎有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好像是他帶來的親衛的說話聲。

“他站了起來,走唄,你不是要看看嘛,看來他們已經到了,不過,似乎他們不想到這裡來”

王陽明默默的站起身來,跟著錢無病走了出去,以他們兩個的身份,自然是不用向任何人交代,滿屋子的人,就這麼齊齊看著他們兩個走了出去,心下都有些奇怪,這兩人到這裡來,到底是做什麼的。

走出門外,一個親兵匆匆的跑了過來,對著錢無病點點頭,然後,默不出聲的帶路,朝著書院的另一邊走去。

“這算起來是你女婿的產業吧,什麼時候,你要見你的女婿,還得親自”王陽明嘟噥了一句,這朝著林家的內宅的方向走去,他不得不做此聯想。不過走著走著,他又有些不確定了,這一路上,定遠伯府的家將越來越多,而閒雜人等幾乎一個都見不到了,即使是上次他去定遠伯府,也沒見過錢無病的這些家將戒備得成這個樣子。

“不是林無雙,不過也算是這宅子的半個主人吧”錢無病頭也不回,“只不過,他們來到的方式,有些詭異,多些人看守,免得一些亂七八糟的傳言產生,對你我不好”

“蘇清寒”王陽明的腦子可還真不是蓋的,幾乎是腦子一轉,一個名字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她在京師”

“蘇博士”錢無病更正他的說法:“陛下親封的博士,哪怕她是個女人,而且,我認為她也擔得上這博士這個銜頭,沒錯,我是來見她的,至於她是不是在京師,現在有些不好說,但是有一點我很確定,等到我們見到她的時候,她就肯定是一定在京師了”

“你說了一句廢話”王陽明嘆息道:“你在這裡看到了我,所以我在京師,翼之,你跟那幫官油子呆的時間太長了,現在都習慣說廢話了”

錢無病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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