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的那些來人在廣平城裡來了一個月之後,從大明方向來的移民潮,幾乎是井噴似的爆發了。

最先開始到來並且一直都沒有停止的,是從興隆州方向來的移民,雖然說是興隆州來的移民,但是,幾乎是這滇黔川兩廣的人都有,這些人裡,有的是因為戰亂流離失所,有些是因為世道艱難活不下去了的,更是有的是因為家道中落,聽說跟著來有著淘金的機會,也是義無反顧的加入到這支隊伍裡來了,總之,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而且,人數還不少,最開始是一天幾十幾十的往著廣平方向送人,人才剛剛從利陽一過境,立刻就被守候在廣平這邊的人給接了過去,然後就馬不停蹄的送到了這些人已經確認的自家地盤上,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到了高峰期,最多的一撥,甚至有四五百人之多,也不知道那些負責招攬這些人的管事們,是用什麼辦法將這些人忽悠過來的,這效率可比清風營的人厲害多了。

一座座初具雛形的農莊,開始在北光的四面八方出現了,而且,隨著這些移民的到來,一些荒廢和沒荒廢的田地,也追趕著季節,開始有人開始耕作了,到處都是一派興旺景象。

至於平越州方面,對於利陽方面這樣大規模的人員流動的應對,則是很有意思,平越州利陽縣城沒有駐軍,唯一稱得上駐軍的,就是孫玉林曾經組建過的民團了,大家還記得,這民團可是被孫有道納入了平越州的官兵體系的,有孫有道一句話,弄些軍戶的身份給民團的這些人,那根本就不叫事情。

民團的絕大多數人雖然已經被孫玉林給拉到了清風營,拉到了北光去,但是,民團的這個編制還在,反正這些超過編制的軍隊,朝廷也不會發一分錢的餉錢,都得是孫家自己掏腰包,孫有道可沒有讓這民團閒置著,該進人的進人,該操練的操練,多少也算是一支軍隊不是。

如今的利陽駐軍,就是民團的人說了算,好吧,在這樣的移民大潮中,他們說了一點都不算,孫有道都得罪不起的人,民團新進的軍官們,更是得罪不起,不管邊境上多少人出去了,只要這些人沒有騷擾利陽地方,民團的人就只當是沒看見了,倒是和這些移民之間,建立起來了一種默契,反正就是你不惹我,我也不惹你。

當然,京裡來的人,可沒有將民團的這些土鱉當作可以互不干擾的物件,只不過,他們眼下少一事不如多一事而已,時間過得飛快,北光那邊那得多少事情,和幾個小軍官扯皮,這浪費損失的時間算誰的,這些人,不來有事沒事情的來騷擾他們,他們就覺得很舒心了,這要換個時間換個地點,你看看。

廣平城四周的農莊,比起這些人的農莊建立起來的時間要早,在他們的農莊稍具雛形的時候,廣平城四周的農莊,已經在進行轟轟烈烈的春耕了,農莊所需要的一切,在廣平商會的商人們眼裡,這些都不是個事情,極短的時間內,就差不多將所有需要的物資都給清風營籌備起了,然後由清風營發放了下去,除了一樣耕牛,這個,若是數量少,三五頭什麼的,他們倒是能想辦法,但是,這二十來個農莊,以每個農莊十頭耕牛計算,這就至少需要兩百頭,這就是殺了他們,他們也沒膽子從大明偷運兩百頭耕牛出來。

這個,真要被大明的官府抓了現行,還真是殺頭的罪名,尤其是現在更是農忙的時節。

歷朝歷代的官府,對於耕牛的保護,那都是不遺餘力的,就算是牛主,敢於私自宰殺自己養的牛,那也是要吃官司的,少量幾頭,可以報病死之類的,疏通一下關節,就可以做到,數量這麼巨大,除非是當地的地方官不想幹了,否則,誰捅出去,都是一個天大的窟窿,而這個窟窿裡,可得填不少人命進去。

廣平城四周的農莊,沒有耕牛,農莊里正在耕作的農戶們,不管他們心裡多渴望能有一頭耕牛,但是眼下,他們也只能靠著最原始的辦法,用人來拉著犁來耕地。

高寒也想有一頭耕牛能夠幫忙輕鬆一下他快要被勒斷的肩膀,不過,他可不像他的鄰居們,奢望到自己有那麼一頭牛,若是他們一甲十戶,能有一頭牛,那就是了不得的大喜事了,他敢擔保,自己的這這十戶人,那肯定想伺候祖宗一樣的伺候這牛。

“看來,今年是沒指望了”拉著犁到了田埂邊,他鬆開了肩膀上的繩子,坐了下來,田埂上放著一個漂亮的瓦罐,裡面是略略有些冰冷的水。

他拿起扣在瓦罐上的碗,倒了一大杯,狠狠的喝了一口,對著扶著犁的妻子喊道:“歇歇吧,喝口水”婦人眉眼中也有些疲累,不過,看起來倒是精神的很,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若是以前無論是她,還是高寒,都不會有如今的勁頭的。

“我聽二孃幾個說,這邊的地,可以雙熟的,老爺借給咱們的種子,聽說也是高價買來的,適合種這樣的地的,昨天我去老孫頭那邊看了看,苗兒都快有一筷子長了”婦人低眉順眼的走了過來,坐在他的身邊:“孩兒他爹,我咋這麼感覺是在做夢呢”

“要不要我使勁擰你一下”高寒呵呵一笑,自己妻子老實本分,甚至有點懦弱,但是,她依然是一個好女人,這一輩子大概他都沒有遇見這樣的好事情,這些天,她懷疑自己一直是活在一場美夢中的話,已經說了好多回了。

“連咱家柱娃都能有書唸了,先生還不要錢,當家的,你說,咱們老爺不是菩薩轉世啊,這樣的好心人,我連在戲文裡都沒聽說過”婦人眉梢帶笑,汗水打溼了她的衣襟,她也毫不在意,在不遠處,同樣有一隊夫妻如同他們兩人一樣,丈夫拉犁,妻子扶著,在努力的耕作著。

“就是要錢,咱們家也沒錢給啊”高寒點頭,大有感觸的說道,

“莊子裡這樣的規矩,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十五歲以下的孩童,必須要進學堂讀書,我知道讀書是好事,但是玩意這孩子讀書讀糊塗了,等到年歲又大了,這豈不是連個吃飯的手藝都沒有了嗎”

“你就胡說八道吧,你有這犁地的手藝,現在很好麼,若不是老爺,咱們一家三口只怕都餓死了,孩子讀書是識字了,今後就算是進城裡的鋪子裡當個夥計,也比在這地裡扒拉得吃的要強多了,說不定,咱們家柱娃是個讀書的種子,將來能考上秀才,做個秀才相公呢”兩夫妻在田埂上喁喁低語,說著一些夫妻之間的閒話,不知道什麼時候,高寒抬起頭來,發現不遠處在耕作的劉二夫婦,已經沒有在田裡幹活了,而是站在田埂邊,正在和幾個看起來穿著十分華貴的人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