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這裡的黎明靜悄悄

 這一夜，是叛軍兵臨城下後城裡所有人最緊張的一夜，也是叛軍兵臨城下後最安靜的一夜。匕匕小說

沒有那隔著幾個時辰大肆鼓譟的叛軍動靜，沒有了那死在護城河邊的百姓那絕望的慘叫，城外和城內，彷彿是兩個世界，一個極靜，一個極動。

城外的叛軍一直很安靜，安靜得有些詭異，但是城裡卻是這十來天以來，最為繁忙緊張的一夜，城頭的火把，沒隔開十幾二十幾步，有一個在熊熊燃燒，時不時還有弓箭手，將一支一支的箭矢沾浸滿了火油的布團射向遠處的黑夜。這樣的季節的晚，實在是太黑了，哪怕是城頭燈火通明，幾十步百多步外，是一片漆黑，這一支一支燃燒的火箭，在夜空劃過一道道軌跡，然後迅速的落在地被黑夜吞噬了，在這凌空到落地的短短時間裡，城頭計程車兵，必須鼓大自己的雙眼，努力的在黑夜，尋找著任何可疑的蹤跡，提早發現敵人意味著有著更多的時間準備應對，也意味著自己在這場大戰，會多那麼一點點存活的機率。

這種事情，誰都不會懈怠的。

軍將們帶著他們的親兵，幾乎是每半個時辰在自己負責的城頭巡視一遍，城頭的佈置，是定遠大將軍親自安排的，從指揮到千戶到百戶，到每一個普通的官兵，只要是站在城頭，每一個都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應該負責那一塊，也知道要是自己這一塊若是被敵人攻破後，自己會有什麼下場，自己在城內的親眷會有什麼下場。

“你殺過人沒有，劉叔”

某一段城牆的後面，某一個軍伍，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年和一個老卒靠在城牆後面，正在低低的交談，在他們頭的城牆垛口，他們的伍長正在追尋著空那一支飛舞的火箭。

老卒正在往他自己的雙手，一遍一遍細心的纏繞著布條，聽到少年問話，咧嘴笑了笑，一口大黃牙在火光，格外醒目。

“怎麼，瓜娃子，慫了，當兵吃糧，遇這檔子事情，不是殺人是被人殺，你要是有閒工夫琢磨這個，還不如跟著叔學學，弄點布條將手纏下”

“也不是怕，是有點緊張”少年彷彿是怕被老卒看輕一樣，立刻反駁道“這麼多天都沒開張的神武大炮，今兒也是褪去了炮衣，有這樣的神器在我身邊，我怕什麼”

“你當這是好事情啊”老卒不緊不慢的纏著自己的手“若是有多餘的布團，你不妨弄兩個，看到當官的下令要開炮的時候，你趕緊的將布團塞到耳朵裡，我見過的被震死的自己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震聾的不知道有多少”

老卒說的漫不經心，但是少年卻是臉色鄭重起來，大戰來臨之際，如同自家老叔的老卒，是斷斷不會用這種事情來捉弄自己的，這種經驗，必定是他親身經歷戰事之後得出的經驗，對於他這個從未過戰場的人，或許，這經驗能偶救他一命。

“多謝劉叔，劉叔的話我記住了”少年點點頭“這個手纏布條是什麼講究，是怕手心出汗嗎”

“不是怕出汗，是怕出血”老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管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只要你用你用手的長槍扎死人，都有可能順著槍桿流到你的手，若是因為長槍太滑，自己拿不住，你對面的敵人可不會等你撿起滑落的武器了之後再來廝殺，生死之際，慢一分，性命可沒了。”

少年嚴肅的點了點頭，從自己的衣襟的下襬撕下一塊布條來，用牙齒撕開，學著老卒的樣子，一條一條的纏繞起來了。

這樣的情形，在城頭各個地方，不停的演著，城裡的守軍是老弱殘軍，但是老弱殘軍也有老弱殘軍的好處，那是老的有著足夠的經歷和戰場智慧，少的如果能夠克服最初的膽怯之後，也會變得勇武，有這些老軍的一旁協助，這些少年或許會爆發遠遠超過他們以前的戰鬥力，而在這一場戰鬥結束之後，這些少年如果不死，哪怕年紀再小，他們也成為了老軍，任何在戰場廝殺之後生存下面計程車兵，都是彌足珍貴的老兵。

攻擊是在天色剛剛矇矇亮的時候發起的，這個時辰是人生理最疲倦也是最鬆懈的時候，如同繃緊的弓弦，在繃緊了一夜之後，看到天色將明，守軍們下意識的會覺得，今天的這個晚雖然安靜的詭異，但是總算是安全度過了，而一直保持著高度戒備的身體一旦放鬆，這整個人也開始感覺到了疲累，感覺到了睡意。從城頭時不時射出去的火箭，在天色破曉之後，也停止了發射，精疲力盡的弓箭手們，甚至已經揉弄著痠疼的手臂，準備走下城頭，去吃一頓熱氣騰騰的早飯，然後去補一個大覺了。

叛軍們好像從那早嫋嫋的晨霧衝出來的一群惡魔，嚷著連城頭的那些貴州土著都聽不懂的言語，一個個紅著眼睛從晨霧衝了出來。

“敵襲”

淒厲的叫聲，伴著急促的銅鑼聲，在城頭狂亂的響了起來，無論是精神的，還是疲倦的，無論是勇敢的，還是膽怯的，這一刻，他們都無從抗拒，在命令的驅使下，拿起身邊的武器，撲到了城頭，準備著這一場也是他們人生最後一場的廝殺。

“大人，似乎前面的不是叛軍，還是前幾日的那些被裹挾的百姓”

炮隊的軍官，朝著紅著眼睛的站在城頭的張都司發來了聞訊的訊號“神武大炮要開火麼”

張開看著城下紛湧而至的敵人，臉色一臉的冷峻“城下皆是叛軍，何來百姓之說，讓炮隊先等等，這些人，還算不得對手，不值得為他們開火”

炮隊那邊安靜了下去，城頭的所有的守軍，也在注視著城下瘋狂得朝著自己腳下撲來的敵人，站在高高的城牆，看著那彷彿是螻蟻一樣的人群，撲到自己的腳下，然後在弓箭手的箭矢，一片片的倒下，在城頭的沸油毒水，發出一陣陣的慘叫，這一刻，城下如同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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