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咋又在說你的老黃曆了啊?”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一對年輕夫婦走到老人的面前,男的手上也大包小包的,女的手裡還抱著一個女孩。

小女孩一看到老爺爺就要掙脫媽媽的懷抱,嘴裡還叫著“爺爺抱,爺爺抱……”

“不好意思啊,剛剛這孩子鬧著要去廁所,所以……。啊,對了,你們別見怪,我爸爸年紀大了,老愛說以前的事。”

男人趁著小女孩和老爺爺撒嬌的間隙,和王朝陽他們道歉。

“沒事,沒事,你父親應該是一位老英雄。”王朝陽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也一同坐下。

“老爺爺,您上過戰場嗎?”林雪問道。

老人看了看林雪,把小女孩抱到懷裡坐好,似乎陷入了回憶。

這個時候,火車拉響了汽笛,緩緩地開動了。

車輪與軌道連線的位置相撞,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王朝陽和林雪靜靜地坐著,等著老人說話。

“那是1979年的時候,對越自衛反擊戰。”老人突然收回了一直凝視著窗外的目光,說道。

就連老人懷裡的小女孩也靜靜地聽著,忽閃著水靈靈的大眼睛。

“我和我的偵查排奉命從南江市——那個時候還是一個小縣城——進入越南,前進至高平一線偵查敵人的情況,為主力部隊進攻高平做準備。

“偵查結束之後,我們開始按照原計劃的安全路線撤退,沒想到卻撞上了一個越軍的炮兵陣地,整整一個炮兵營。因為那個地方比較偏僻,之前的偵查情報也沒有發現這個炮兵陣地,這個炮兵營是剛剛才到這裡來的。所以我們當時就判斷敵人的增援部隊比較遠,而且這個炮兵營又是立足未穩,我們決定打一個突襲,幹掉這個炮兵營。結果沒想到敵人在炮兵營的旁邊還放了一個步兵營。

“當時我們就陷入苦戰,而且很快我們就發現被包圍了。

“我是排長的通訊員,排長為了把偵察到的情報送出去,就派了一個班的戰友保護我突圍。

“你們可以想象一下,一個排和一個營的敵人戰鬥,而且兵力還被分散了。”

老人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吸引了車廂了的不少人的注意力。不少人都認真地聽著老人講述。漸漸地,不少人都聽得入了神。

“那一個班的戰友掩護著我,想著包圍圈上唯一的缺口衝了過去,那裡是敵人還沒有來得及封口的地方。

“我們被敵人發現了,身邊的戰友一個一個的倒下,等我們跳出包圍圈的時候,加上我,一共就剩下了六個人。敵人還派了一個排來追趕我們。

“我們就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大概五百米,我們就聽不到包圍圈裡的槍聲了。我們知道包圍圈裡的戰友都完了。

“敵人越追越近,我那五個戰友一看這情況,為了掩護我和情報,毅然決然地回頭幫我拖住敵人。最後,我把情報帶回到了司令部,而那五個戰友,最後也只有一個人回來。

“整整一個排,三十八號人,一下子就死了三十六個,最後排的建制也撤消了,我們排就這樣沒了。”

有一些同車廂的旅客已經圍攏過來,靜靜地聽著老人的經歷。

“拿下高平之後,我們找到了那些戰友,可慘了,都沒有個囫圇屍首,好多都被敵人割了腦袋,最後也沒有找到。

“戰友們就被安葬在了南江的烈士陵園。就在前年,那個活著回來的戰友也去了,就埋在南江烈士陵園邊上的公墓裡。他不是烈士,進不去。”老人說道這兒有些哽咽了。

王朝陽和林雪默默地摘下了戴在頭上的黑色貝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