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明祿和汪副總同時看著她。湯明祿頓了兩秒說道:“不可能,明明就是一份真的……而且我問了那麼多人……”

趙慕慈瞟了他一眼:“你問了那麼多人,無非就是想要我按你說的去做,至於我這個IPO盡調主辦律師的話,因為和你的想法不一致,所以你就不信。湯師,不管你有多不情願,該信就得信,畢竟我才是律師,對嗎?”

湯明祿看了她一眼移開目光,又看了一眼汪副總,勉為其難的笑了一下:“可是……投行的那位孫律師我也問過了,她說……”

趙慕慈看著他:“說什麼?”

湯明祿不由得有點心虛。從沒見過趙慕慈如此帶著銳利又毫無表情的眼神,印象中那個面相和善平易近人的趙律師消失的無影無蹤,竟像是假的,彷彿這才是真正的她。趙慕慈的冷漠無情眼只維持了一兩秒便攸逝了,湯明祿頓了幾秒方下定決心說道:“她說……可以預判的。”

“這是她全部的話?沒有其他的了?沒有經過斷章取義?我們現在就可以打給她問問看。”

說著不等湯明祿回話便拿出手機要撥給Julia。湯明祿忙阻攔:“不用不用,就是那個……她說證據確鑿事實充分的情況下是可以預判的。”

“就這些?”

“嗯!”湯明祿回答的斬釘截鐵。

趙慕慈又要撥電話,湯明祿忙又補上:“還有……有法院判例存在的情況下。”

“你看,這不有很多的前提條件嗎?這份合同一個條件都滿足不了,你讓我預判?你把我當什麼?還什麼只需要確認一下,我拿一份假賬讓你確認一下你肯嗎?你不用簽名蓋章嗎?真是。”

“但是,”湯明祿兀自強辯:“我也問了主辦這個合同的股東,也就是合同上這家公司的高管,以及這家公司的法務,他們都確認這個合同是真的啊,是不是……你們律師……還沒有找到相應的佐證材料?要不你們再做仔細點兒?”

聽到如此言語,再看看湯明祿那類似無賴的挑釁面容,趙慕慈陡然升起怒火。然而憤怒在一瞬間就被緊隨其後的理智拽住了尾巴,但開口之際還是免不了火藥味:“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不仔細了?律師的工作輪得到會計師來評價?你也不過是中介機構而已,何必打腫臉充胖子!我跟你講,正是因為工作做的到位,我們才發現了這份合同有可能是一份虛假合同!我這幾天壓著沒動作,是在考慮要不要將這件事告知給有關方,尤其是湯副總。畢竟如果真的是一份虛假合同,這裡面關係的可就是許多的內部人士和公司財務賬目的問題。我本來打算將它按下來再跟你商量著怎麼樣大事化小的妥善處理了,不想你今天步步緊逼,處處質疑我的工作,既然如此,”

說到這裡趙慕慈轉向汪副總:“我建議召集跟這份合同有關的相關人員,大家一起把這個事情弄個水落石出。若真是一份真合同,我自然會當它是真合同看待,跟進處理後續事宜。若是虛假合同,我會跟湯會計以及券商投行一起將這件事做一個妥善處理,也請湯會計不要再拿著許多道聽途說的話對我的律師工作進行肆意評價和惡意揣度!”

汪副總臉上已是一片凝重。一份三百萬的合同,放在平時不過就是企業再正常不過的一筆交易,即便有什麼貓膩也就按規矩辦就是了。可是在IPO專案中,這就很嚴重了。今年國家對IPO專案的審查變得更加嚴格他是知道的,所以原則上他是希望在準備工作階段儘可能的做到資料誠實。謊言越少,漏洞也就越少,成功過審的機率也就越大。可若是查出來這份合同是假……那免不了經辦的相關人員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受到相應的處理。從公司生存和辦公室政治的角度來說,這不是一件令人喜聞樂見的事。所以他心底希望這份合同是真還是假?一時半會兒他也說不清了。

趙慕慈不理會湯明祿在旁邊哎呀哎呀說著自己沒有惡意只是想把工作幹好之類的辯解之詞,只看著汪副總等待他的呼應。汪副總覺察到了,略笑一下開口了:“二位稍安勿躁。說到底都是為工作。有什麼事好商量,和為貴。聽了半天我也大致明白了,二位的為難之處也都曉得了。這樣,我回去請示一下總裁,晚點給二位答覆。”

三人散會。趙慕慈回到大會議室,立刻將楊遠豪和馬躍叫到小會議室瞭解更詳細的情況。如之前所說,這份合同在其他關聯合同和財務記載中找不到相互映證的合同或財務記錄,也就是說,這份合同僅有一份擔保合同作為關聯合同,財務報表裡是找不到的。楊遠豪便跟馬躍借了相同時期的會計賬簿去查,果然沒發現跟這個合同標的金額有關的記錄。但是在湯明祿的財務記錄裡,這一筆卻赫然在列。

看了兩人送過來的各種合同單據憑證,自己又檢索核查了一番之後,趙慕慈確認兩人工作無誤,與報告的情況基本吻合。想到湯明祿那伴急切的要求自己將這份合同計提,她不由得想到以往在IPO現場以及從同行口裡聽到的某些與會計師審計有關的消極言論,嘴角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不管他背後站的人是誰,不管他在為誰塗脂抹粉,並不惜為此跟她為敵,從目前看來,他並不佔理,反而像是在走鋼絲。一個謊言需要一百個謊言去輔佐掩護。他如此步步緊逼,非逼得她撕破臉面追究到底,那只是他咎由自取。出來混,誰到底沒穿底褲,只需讓潮水略微退一退便一目瞭然了。

湯明祿這邊則是一邊急急給投行專案負責人打了電話,另一邊忙忙的跟之前諮詢過的股東和法務確認溝通此事,似乎連他自己也意識到,或許真理並不佔在他這一邊。他之所以如此急於將這一份合同作為應收帳款計提,一來是因為以前監管力度不如現今,長期作業手法寬鬆的緣故,另一方面也是有恃無恐——在IPO專案中,會計師出具的數字可以被複核,但是會計師的最底層明細和底稿憑證卻無法複核,也沒有外部複核監督,只要現場負責人簽字了就算複核過了。究其原因,就是人手和時間嚴重不足,尤其是遇上這種發行人公司體量大賬目多運營活躍的。對其他中介機構來說,這是最大的黑洞,然而對會計師來說,這是他們最大的護身符,也是最大的營銷點和利益交換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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