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澤輕笑出聲:“我現在也奈何不了她。再說她帶著倆孩子,再待律所裡也確實負擔重。出去好。”

趙慕慈微微點頭:“深明大義,體恤手下,中國好老闆。”

顧立澤:“我最關心的問題你漏掉了。”

“什麼?”

“工作怎麼樣?”

“不是回答了嘛?”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我想聽的是,工作本身怎麼樣,有沒有意義,喜不喜歡,能不能學到東西。”

趙慕慈沉默下來。有什麼好聊的呢?天天都是那些事情,閉著眼睛都能完成了。甚至似乎只要大學本科畢業,智識健全,就能把那些事情做好。哪裡用得著一個有近六年涉外非訴實務經驗的法律專業人士?迄今為止,她真正使力的地方就是在各種錯綜複雜、明槍暗箭交織的職場關係中搬騰挪移,努力求生,好不容易站穩腳跟,前面Grace回來之後,大約還有一場激烈的角力在等著她,而她就是被兩個後媽抓住胳膊拼命想據為己有的可憐孩子。

這些事情擱在心裡已久。跟May倒是可以說。可是May本身家務繁忙,她也不好過於打擾她。跟肖遠更不會說了,她總覺得不適合跟他講這些,就想當初忍住不跟他說一線律所和外資律所具有“白領血汗工廠”的綽號一般。加上他每天工作很晚,兩人相處時間有限,聯絡感情都嫌少,更不願意浪費在說這些糟心事上。

此刻顧立澤問了。她本來不想講,生怕他知道之後將給Julia,從而令所裡的同事覺得自己泥巴糊牆表面光,工作沒營養,純粹是在混日子,不求上進了;可是她面對著他的詢問,忍不住便講了出來,將自己進入新公司之後所面臨的狀況和具體的工作內容本身都講給他聽了。

顧立澤靜靜地聽完,並未出聲。趙慕慈沉默的等著,心中有點不安,心想他此刻是不是在心裡鄙視她。

顧立澤開口了:“薪酬福利怎麼樣?”

趙慕慈照實說了。

“還不錯。比起律所又不累。朝九晚五不加班拿這個數,值。”

趙慕慈等了一會,不見他在說話,好像有些不甘心一般:“你不覺得我是在混日子?”

顧立澤一笑:“混日子能混到這份上,那也算本事一件。可以了。”

“你說這麼漂亮的話,是想安慰我吧?”

“實話。靠真才實學拿到高薪是一種本事,混日子照樣拿高薪,那也是一種本事。”

趙慕慈笑了:“真新穎。”

顧立澤似乎興味也上來了,話也多了:“不過你這日子,只能混一時,或者幾年,混不了一世,這是你擔心的吧?”

趙慕慈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猶疑和糾結。

顧立澤:“工作本身……確實沒啥意思。換個人都能做,你之前學的這些法律技能基本都用不上。聽起來也不像是純正的合規,將來如果想再進律所,這段工作經歷大約就沒什麼價值。”

幾句說道趙慕慈痛點上,她臉上糾結更多了。

“不過有一個好處,”顧立澤又開口了,趙慕慈立刻看向他:“你們部門夠亂,夠複雜,夠內卷,爭鬥夠激烈,倒是可以讓你在這方面漲一漲知識和經驗。”

趙慕慈有點匪夷所思:“哈?”

這跟她想的不一樣啊?為這些職場鬥爭和人際關係,她都煩惱死了,不成想他會這樣講。

顧立澤看著她笑笑:“這裡沒有第三個人,我就對你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