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便是夏州城的小城門了,前面已經開始人流攢動,熙熙攘攘。

老僧走在人群中,目視前方,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竊竊私語和疑惑目光。

也難怪,普通僧人無論化緣還是講經頌佛,但凡出現在百姓面前皆是以赤衣袈裟,黑衣袈裟,青衣袈裟和褐衣袈裟為主。

而這種紫金之色乃是皇族御用的色調,除非皇帝陛下賞賜。

若是尋常百姓擅自使用這種顏色,輕則流放,重則誅九族的。

尤其是在當今朝廷重道抑佛的背景下,實在不知道這位老和尚哪裡來的膽子竟然敢縫織紫金之色的袈裟。

老僧走得並不快,每走幾步便會停下來站上片刻,然後望向南方。

“也得有些日子沒有下山了,這座小城倒是比以前繁華了許多。”

他邊說著邊向前走著,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嘆了口氣,“血腥氣也比以前重了許多。”

老僧打理了一番袈裟,手持禪杖朝前面那座不起眼的酒館走去。

剛剛抬腳進門,店小二已經招呼了過來,不過當看到是位和尚時,店小二的表情還是不禁變了許多。

至少對於出家人的尊敬還是有的,“長老,咱家店面雖小,經營的也是酒肉買賣,好酒好肉可以儘管招呼,可是偏偏沒有素齋啊。”

老僧笑著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理會,徑直向裡面走去,直至走到賬臺前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他從衣袖中拿出那件缽盂,“貧僧一路走來有些口渴,就是想化些酒水。”

“這沒問題。”店小二小跑幾步接過缽盂,“咱們掌櫃的剛沏了上好的花茶,清淡爽口,我去給您打來。”

“謝過施主了,不知道施主店內有沒有清酒,貧僧想嚐嚐酒的味道。”

店小二聽完一愣,轉而滿臉不屑。

酒肉和尚他不是沒見過,那種假借僧人身份喝酒吃肉,招搖撞騙的假和尚他一逮一準。

他平時也最討厭這類人,時值壯年,手腳健全,何不好好討個營生?

僧人化緣乃是不得已而為之,出家人六根清淨,不理紅塵世俗,雙手早已不沾黃白之物。

在寺廟尚還可以靠香火錢過活,下了山出了寺便只能依靠化緣。

湯飯到手,留下一句‘阿彌陀佛,願施主多結善緣’,皆大歡喜。

可這種假僧人便太招人記恨了,如此與乞討有何分別,顏面何在?

像店小二這種營生,雖然混跡在江湖底層,卻最是閱人無數。

眼前這位老和尚看似佛法精通,洗盡鉛華,卻沒想到也是位花和尚。

可是僧人不管真假,既然已經邁步入店總沒有趕出去的道理。

所謂,不禮僧人但禮佛,便是這個道理。

既然遇到了假和尚只能自認倒黴,權當孝敬仙佛了。

“倘若施主實在為難,貧僧手中倒還有些銀子。”

說話間,老僧隨手拿出一塊碎銀子放在了賬臺上。

“得嘞。”店小二揮了揮抹巾,“長老,您就請好吧。”

人家都給銀子了,還糾結什麼真真假假。

就這世道,哪裡是真,哪裡是假,十分假中攙真三分就已經不錯了。

片刻的功夫,店小二就從後面端出來一壺清酒,清酒飄香,似是桂花釀。

“長老,您可別過多言語。”店小二湊近悄聲說道,“您那些銀子根本不夠,我這可是給您打了壺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