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方道:“傷情甚重,日夜昏睡,間或清醒,稍能坐起言語,不能理事。醫者言中鶴頂紅之毒,性命恐難保。諸葛上將軍日夜望丞相至,下官以為其有要事要交付丞相。”

領英聞言心中驚疑,遂前來帳中看視諸葛笑峰,諸葛笑峰尚昏睡不醒,臉色青黑,護衛軍士言已經兩日水米不進,領英不禁惻然,遂退出,吩咐其醒後立即報知。

晚間,諸葛笑峰醒轉,護衛軍士報知丞相前來新昌看視,諸葛笑峰聞知,奮然從床上坐起,言口渴,醫者急忙端來熱湯一碗,諸葛笑峰居然一飲而盡,忽然精神振作,眼神明亮,又喝下熱粥一碗。護衛軍士大喜,以為諸葛笑峰病將好,急忙報知領英,領英聞說,立即前來帳中,鍾方聞知,亦大喜過望,也來至帳中看視。

只有醫者退出,嘆氣道:“上將軍天命將至,此不過迴光返照也。”

領英前來帳中,諸葛笑峰已經坐起,領英上前握住諸葛笑峰之手流涕道:“將軍海內名將,國家重臣,征討遼東,功勳巨大,不想今番遭遇此厄,令圖心中黯然傷神!”

諸葛笑峰微微笑道:“丞相言重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豈能都遂人願呢?今遼東已定,大漢中興之日,指日可待也。吾領軍三十餘年,征戰四方,殺伐過多,自知天命不永。此番雖為刺客所傷,實則氣運所然也。吾命在旦夕,之所以強撐者,乃為見丞相一面也。”

領英聞言心中傷感,又流涕數行,對諸葛笑峰

道:“天下即將平定,將軍功績已成,還尚未奏凱歌登雲臺,卻遭不測於此,誠為天下所惋惜者也!望將軍勿要如此,且再支撐三日,吾當為將軍作法祈禱上天,以渡此劫!”

諸葛笑峰聞言擺手制止領英道:“吾素知丞相通奇門,能有鬼神不測之術,吾亦略知其一二,然驅遣鬼神、行此等法術,必然傷及自身陽壽,且未必有效。前番海上出師之時,見風吹落帥船上帥旗,此不利於主將帥之兆也。吾被刺前夕,夜得一夢,見水中有龍頭上之角甚小,又泛一道白光,龍遂不見。今日細思之,吾畢生統帥水師,天下無有出吾之右者,此水中龍即吾也,頭上有角,正是刀也,其角甚小,正是行刺吾之匕首也。白光泛起,龍遂不見,正是寓意吾此番不免也。幸得在吾死之前,得以見丞相一面,可無憾也。”

領英垂淚坐於諸葛笑峰塌前道:“吾雖然為丞相,然在將軍之前尚是後輩。將軍父子坐鎮東南,縱橫江漢,威名揚於海內數十年。圖雖然後來居上,然見識資歷實不能與將軍父子相比也。今將軍必有金玉良言,還望盡吐為快,圖當代為轉告陛下。”

諸葛笑峰道:“知吾者丞相也。吾已經為陛下、揚州刺史、御史大夫皆留有書信。大漢平定遼東之後,天下暫時稍安,然國家水師不可廢也。大漢初定,經濟凋敝,需得休養生息,恐四方諸夷垂涎中原富饒,將有不軌之舉,到時還需得藉助水師之力。陛下已經年高,諸將也遲暮,丞相尚年富力強,吾以為中興大漢之任,當在丞相。”

領英謝道:“圖有何能?敢當將軍如此之譽?吾當肝腦塗地,鞠躬盡瘁,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諸葛笑峰道:“吾死之後,王節可代吾為帥。吾麾下揚州水師將領,皆是將才,難當帥才。丞相舊日麾下部將張寵、王節二人,皆水師之才,二人領軍旗鼓相當,然王節持重,用兵謹慎,能顧全大局。張寵剛猛,為將綽綽有餘,然若為三軍之帥,其尚遜色王節一籌。丞相亦知曉水師,只是若用王節為帥,丞相需得罷黜張寵,吾恐一山難容二虎,將不利於國家也。然罷黜張寵,又誠為可惜也。”

領英道:“吾亦見二人難分高下,今聞知將軍之言,心中便決矣。將軍勿要擔憂,張、王二人,吾自有排程。必能使其二人皆盡其才,不負將軍之囑咐。”

諸葛笑峰又道:“御史大夫劉淵魚,乃吾妹丈也,又是漢朝宗室,性情嚴整,為國家整頓綱紀、拔亂反正之大器。中興大漢,必不能缺此人。吾特以此言不告陛下而告知丞相,乃知陛下年事以高,大漢中興,當在丞相也。”

領英謝道:“將軍之言,吾當謹記。然圖何敢當之!”

葛笑峰又道:“昔日光武平公孫述,來歙、岑彭為公孫述刺客刺殺,光武以大局著想,不以此為仇讎,仍下詔書招撫公孫述。今吾雖然為偽燕餘黨刺客所刺,然還望丞相寬赦遼東之民,逆賊已經付誅,便適可而止,不可再追咎他人也。”

領英含淚應允。諸葛笑峰遂又將軍中其他事項,大漢水師天下部署等皆告知領英,又將其子託付於領英。完畢,遂對領英道:“丞相當今海內一人,當之無愧也。陛下得丞相,大漢必將中興。”又凝神良久,嘆道:“吾年二十入水師從軍,從軍前校尉官至徵南大將軍,平生願已足也。吾父子亦可無愧於江東,無愧於大漢。生而有功,死亦無憾,吾當追隨吾父而去。”遂大笑數聲,卒於帳中,時年五十歲,昌武三年秋七月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