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法醫官說話了。

“從骨齡上看,這兩具屍體在過世時年紀均在四十多歲,骨質已成灰白粉鈣組織。距今,少說有二十餘年。”

“二十多年前的命案,警官您懷疑是我和我弟弟乾的?”

“這……”警官戳了戳法醫,“這是真的?”

法醫擺個不耐煩的表情,用白手套撥了撥一片牆灰,“這裡都快長到一起了,沒有二十年功夫,不可能滲透成這樣。”

“白先生,請問您家裡還有些什麼人?”警長尷尬地輕咳兩聲,轉頭又問。

“有啊,”白卓寒笑著指了指後院祖龕那裡,“您要去看看麼?不是擺在桌上的,就是掛在牆上的。”

大過年的,警察也是日了狗了居然跑到這麼個地方來觸黴頭。

“許警官,今天是除夕夜,能讓我們一家人先過個年麼?”白卓瀾推著輪椅慢慢上前,他的力氣已經很小了,推得很慢。

“無論這到底是誰的屍骨,既然找到了,我們當然也希望事情可以水落石出。還死者瞑目,還生者清白。

但是今天年夜,就留給我們兄弟一點說話的時間吧。明天一早,我答應您,會親自過去配合調查的。把我們能想到的,能猜到的,都告訴您。”

話及於此,警察也不方便再做糾纏了。兩具二十多年前的屍骨,眼前這兩個男人的年紀加起來都沒有屍體死的時間長。

像許警官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油條,一看就知道保不齊又是什麼豪門冤案,否則無緣無故哪來那麼詳細的匿名信?

他們警察拿著納稅人的工資,是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的,又不是專門給這些有錢人瘤腿子玩的!

拉著悶悶的臉,他大手一揮,叫了句手工。

***

這真是一頓非常難忘的年夜飯。

雖然四菜一湯簡單非常,但整個餐桌上的氣氛都詭異到了極致。

方形的紅木餐桌上,唐笙和白卓寒坐一側,小南和白卓瀾坐另一側。

沉默勾兌了純烈的酒,就只有小希望一個人的笑容才像是年畫裡走出來的。

誰也不知道時間究竟是被怎樣捱壓過去的,每個人心裡都好像憋了好多話,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當小希望打第三個呵欠的時候,唐笙抱著她上樓。

“小南,你也休息吧。”白卓瀾看了看一直坐在自己身邊全程緊張的女孩。

“可是你——”小南搖搖頭,說想陪他。

“放心,我哥是不會把我吃掉的。”白卓瀾笑道:“我們兩個好久沒好好說話了。乖,先上去睡吧。”

小南很聽話。在與白卓瀾相處的這些年裡,她學會最多的就是不要給他添麻煩。因為,白卓瀾已經是個太會給他自己添麻煩的人了。

終於,餐桌上就只剩下兄弟二人了。

暗淡的小吊燈,透著與新年夜格格不入的清冷色調。忽冷忽熱地吹著氛圍。

“哥。”白卓瀾突然提議道:“像以前那樣,我們行酒令吧。”

說著,他將兩隻杯子倒上紅酒,其中一隻端給白卓寒。

“還像以前那樣玩?”白卓寒看了一眼酒杯,真可悲,等到弟弟終於想對自己說真話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居然還是——這酒裡有沒有被人下過毒。

原來信任,真的就像一張揉皺了的白紙,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恢復原狀了。

白卓瀾點頭,“對,我們問對方一個問題。要回答就必須是真話。當然也可以拒絕回答,那就必須喝酒。但是作為交換,拒絕回答的話,就要告訴對方一個秘密。

聽到秘密的人,不許生氣。誰生氣,誰也要喝酒。你敢麼?”

白卓寒微挑唇角:“為什麼不敢?反正今天,我也沒打算清醒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