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在這駭人的電閃雷鳴中,一個小生命誕生了。

“夫人……給我看看孩子。”那婦人向方氏伸出手。

方氏連忙抱著用夾襖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嬰兒走上前,掀開蓋住孩子臉部的衣物,託著她湊到那婦人眼前。

“看,是個小姑娘,很漂亮。”

“真小……眼大,像我。”

婦人虛弱地笑了,抬頭對方氏說:“夫人,我……不行了。這……孩子就託付……給您了。

我……給她起名……叫‘落蕊’,您看……行嗎?”

方氏悲傷不已,連連點頭。

“行,我夫家姓林,這孩子以後就叫林落蕊了。你放心,我會好好把她養大。”

“謝謝,”婦人急促地喘息著,從身邊摸出一個盒子遞給方氏,“這個……留給她,不必……告訴她……”

話還沒有說完,婦人便斷了氣息。

“夫人,不要費心打聽我們的來歷。”

那侍衛在婦人生產的痛苦哀嚎中,心痛得雙眼泛紅,卻始終悶聲不語。

此時對方氏說:“求夫人把我們送到前面的烏門山上懸崖處。只有確認我們死了,小主子才能保住性命。”

方氏猶豫再三,看那男人確實已經是強弩之末。便遵從他的意願,送他去了懸崖處。

侍衛抱起那婦人的遺體,回身望了望方氏懷裡的孩子。

眼裡有濃濃的不捨,卻也有如釋重負的解脫。

隨後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懸崖,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伏在方氏懷裡的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侍衛抱著母親的遺體跳下懸崖。

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悲痛哀傷,肝腸欲裂。

彷彿甫一出生,她便懂得了這人世間最痛的生離死別。

“娘……娘……”

林落蕊伏在方氏懷裡,失聲痛哭。

多年積壓的悲傷一朝得以釋放,便如衝破堤防的洪水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她重生在這個世界,這具軀體承載了她的靈魂,她便繼承了這具軀體本身的血緣與親情。

當年生母拼死生下她離世的過程,是她親歷。

侍衛抱著她母親的遺體跳崖的過程,是她親眼所見。

這些年每每想起來,便讓她痛不欲生。

如今再聽方氏講述一遍,不過是重歷了那番滋味,使痛苦層層疊加而已。

落蕊一聲聲呼喚,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

方氏由著她痛哭不止,一邊流著淚,一邊輕撫她的後背。

等她將滿腔的悲痛統統宣洩出來,稍稍平靜了一些,她才繼續說了下去。

“你生下來時瘦得可憐,唯有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煞是可愛。

當時誰抱你,你都哭個不停,唯有在我懷裡才睡得安穩。

我們在你外祖家一住一年多,對外只宣稱到了你外祖家才發現有孕。因孕期不敢妄動,要在那裡生產了才敢回家。”

“後來你父親又把咱們送回老宅, 將你的名字記上林家族譜,你就是我方雪吟的女兒。你生母和侍衛至死都在用命守護著你,我也一樣。

若不是因為姜家來求親出了岔子,你的身世我永遠也不會對你講。蕊兒,你會怨我瞞著你嗎?”

“娘,蕊兒怎會怨娘?”

林落蕊抱住方氏的腿,頭挨在她的膝上,珠淚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