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華教授的課

華教授看了一眼教室裡最遠處的位置，似乎在看著某個人，她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周曉不禁看向周圍，她這個位置相當不好，沒有幾個學生，如果華教授不是在看那幾個學生，那就是在看她。

周曉不是很確定，畢竟從距離上來說，臺上的華教授想要從黑壓壓一片的學生中看到自己，這種機率很低，突然上課的鈴聲響了，華教授一個利落的轉身，帶著剛剛那不知道安放在哪的眼神，朝著黑板走去，她抬起手，在黑板上寫下了一行字。

然後她又優雅地轉過身來，指著黑板上的那行字，說道：“今天我們就來說說上古時期的堯舜禹三帝。”

臺下的學生們立刻開啟了筆記本，想要好好地做筆記，可華教授卻停了下來，她看向臺下的學生，問道：“不知道有沒有同學對這三位上古帝王有所瞭解呢？”

華教授的話剛一說話，臺下的學生們就都立刻抬起手來，紛紛搶著回答這個問題，對於這些歷史系的學生來說，說上幾句上古歷史不是難事，所以他們都很積極，因為這也是一次機會，一次出風頭的機會，以及一次與知名學者互動的機會。

華教授隨手點了一名前排的男生，男生就很興奮地站了起來，在大家羨慕的眼神中，開始侃侃而談。

“上古時期是距離現在一個很遙遠的年代，那個年代留下的記錄很少，並且文字也與現在相差巨大，所以至今都沒有人完全解讀那個時代的事情，不過經過很多學者多年的努力，在不多的史料中，將上古時期幾位著名帝王的事情，解讀了出來，而這幾位帝王，就是堯舜禹三帝。”

“傳說堯帝是上古神話中，天帝帝嚳之子，因此他天生神力且能力出眾，他在位期間，征討四夷，統一了很多部落，成了部落大聯盟的首領，他是一位很傑出的帝王，他治理下的天下，似乎就像有神明庇佑一樣，風調雨順，就連天災都很少發生，百姓也能安居樂業。在他晚年的時候，不知道什麼緣故，他挑選繼承人的標準是選賢，也就是禪讓制，於是堯帝選中了德行與能力十分優秀的堯帝為繼承人，並且還將自己的兩個女兒都嫁給了舜帝，之後舜帝就開始攝政國事，直到二十八年之後，堯帝去世，舜帝才繼承了天子之位。之後舜帝果然沒有讓百姓們失望，雖然他在位期間，沒有堯帝那般有神靈庇護下的諸事順利，但因為他的勤政愛民，以及出色的執政能力，百姓也生活的富足安逸。後來他在外出巡視之時，舊病復發，意外地死在了出巡的路上，他的兩個夫人聽聞之後，悲痛不已，想要去外出尋找舜帝，見上最後一面，但不想，後來她們太過悲傷，就在湘江那個地方跳水殉情了。禹帝在舜帝時期，因為治水有功，得到舜帝的另眼相看，成為了舜帝屬意的繼承人，舜帝一死，禹帝就正式掌管天下。禹帝也是一個很有作為的帝王，他一生兢兢業業，徵天下，造九鼎，成為萬國之王，後來還開創了大夏王朝，只不過禹帝去世之後，將帝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啟，從此次以後，古代帝位的傳承，就沒有禪讓制，家天下的世襲君主制度就成了唯一的帝位繼承製度。”

男生說了這麼一堆話之後，其他同學就都紛紛向他投來羨慕的眼神，因為這個男生說得很詳細，似乎他之前對上古時期的歷史有過深入研究，果然上天總是眷顧有準備的人，雖然華教授的課開得很突然，但剛剛男生的發言，卻驚豔了所有人，也讓所有人看到了他的優秀。

華教授衝著男生微笑著，示意他坐下，男生很高興，並且得意洋洋，他想今天他應該是出盡了風頭，並且得到了知名學者的注意。

隨後華教授轉身來到黑板前，她用粉筆圈住了舜帝兩個字，然後大聲問道：“有誰知道堯舜禹時代的背景，以及舜帝與其他二帝的明顯區別嗎？”

華教授放下了手中的粉筆，她看向偌大的教室，剛剛還很積極的學生們，一下子就都沒了熱情，幾乎就沒有人舉手，包括剛剛那個得意洋洋的男同學，他們都在低著頭竊竊私語。

上古時代的事情太過遙遠，就連史學家們都沒完全解讀那個時代的事情，學生們也就更加不清楚那個時代的背景，尤其是華教授那個舜帝與其他兩帝明顯區別的問題，更讓學生們一頭霧水。

這時一個女生悄悄地將小手舉了起來，華教授眼中一亮，就讓她站起來回答這個問題。

女學生有些膽怯，或者說沒有底氣，她看了看教室裡那些都在注視她的學生們，糾結了好一會，才緩緩地開口說道：“關於那個時代的背景，我還真不是很瞭解，不過要說舜帝與堯禹二帝之間明顯區別的話，我想大概就是堯帝與禹帝都是完全靠著個人能力成為天子，而舜帝個人能力也不差，但舜帝怎麼說也是堯帝的女婿，他娶了堯帝的兩個女兒娥皇與女英，又繼承了堯帝的帝位，其實這跟傳子也沒啥大區別吧，畢竟古人不是說女婿如半子嗎？而且上古時期，女性的社會地位很高，娥皇與女英作為帝女，原本在部落裡的威望就不小，輔佐舜帝的同時，她們也成了部落裡參與國事的領袖，其實說是舜帝繼承了堯帝的帝位，不如說是舜帝與妻子們一同接管了天下。所以我覺得，舜帝與堯禹二帝相比，他的帝位多少還是有些裙帶關係的影響，如果他沒有娶堯帝的女兒，我想他就做不了堯帝的繼承人了。”

這個女學生的話一說話，教室裡又沸騰起來，因為關於舜帝與兩位夫人的事，是千古流傳下來的佳話，尤其是娥皇與女英為了舜帝，殉情跳江的故事，不知道感動了多少人，所以舜帝是堯帝女婿的事，似乎早就被學者們視為舜帝與兩位夫人愛情的基礎，這是愛情，不是政治。

可女學生的話，從另一角度來看，似乎是有點道理，但比起傳統意義上的家天下制度，好像只要不是父子關係，這個禪讓制度似乎就沒毛病，於是學生們對女學生的話，很質疑。女學生好像也想到了這樣的結果，她低著頭坐了下來，似乎她自己對這個說法都不自信。

就在教室裡亂糟糟的議論聲中，華教授又大聲說道：“我覺得這位女同學她的觀點很有角度，也許是個方向，讓我們重新看看堯舜禹三帝。”

說著華教授就來到黑板旁，在黑板上寫下幾行字，然後說道：“關於堯舜禹三帝時期的背景，按照現在學者對史料的解讀，大體可以猜測為，那是個部落同盟的末期時代，按照部落時代的特性，天子的帝位傳承是以有特殊神力前提下的一種繼承。因為那個時代，好像有很多奇怪又無法解釋的特殊能力存在，所以那個時代的人很迷信，他們堅信只有神力的領袖，才能帶著部落，在那個變化莫測的時代裡，很好的生存下去，因此那個時代的天子也都是一些很有能力的人，或者說天生神力的人。可到了堯舜禹的時代，似乎天下變了，而這種變化，就從堯帝時代開始。”

“堯帝時代的前期好像一切都挺正常，天下變化莫測，但這並不影響堯帝的統治，因為堯帝就像是個得到神明護佑的君主，但到了堯帝統治的中後期，天下就開始變了，不能說變得很不好，但天下確實變得平凡了，以及安穩。這個時候堯帝開始物色繼承人，雖然他還精力充沛，大有能力繼續治理天下。而他選中的繼承人，居然是蠻夷出身，無權無勢的舜帝，比起之前的天子們，舜帝不僅出身低，而且除了賢德，好像沒有其他特別讓人敬畏的神力，之後堯帝就將自己的兩個女兒許配給了舜帝，然後讓他攝政國事，基本上堯帝那時就已經退居二線，雖然堯帝還是天子，但事實上堯帝的身影已經很少出現在部落裡，有種說法那時候的堯帝已經離開了部落，再然後堯帝去世，舜帝繼承天子之位，在舜帝統治時期，天下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除了那些天災以外，好像沒有什麼事是舜帝在位期間，不能完美解決的。天災在堯帝時期不是個事，可在舜帝時期，可能是因為舜帝的身上沒有神力，他不能阻止天災禍害百姓，比如那時的洪水，曾讓舜帝統治下的百姓苦不堪言。之後就是禹帝治理水患的奇功，讓舜帝這個對天災毫無辦法的君主，不得不對禹帝刮目相看，再然後舜帝就將禹帝視為自己的繼承人。舜帝去世之後，禹帝就毫無懸念地成了天子。”

華教授深深地嘆了一口，像是說著故事說完了這些話，但她看了一眼黑板，她想說的話，還沒有開始。

“剛剛那個女同學說，舜帝的帝位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除了舜帝是堯帝的女婿，有特殊身份以外，堯帝與禹帝都沒有這樣的身份，而且好像舜帝的能力最差，因為只有他對天災毫無辦法，似乎他真的就是個靠著關係才上位的天子。”

華教授對女學生的肯定，讓教室裡的學生們又朝著女學生那投去羨慕的眼神，女學生也很高興，她的頭再也不低著了，因為她有自信昂頭挺胸。

忽然一個男生站了起來，他有些不認同華教授的話，他說道：“華教授，也許您說的是事實，但我個人認為，舜帝是堯舜禹三帝中最合適的天子。”

“哦，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舜帝以女婿的身份繼承天子之位，是堯帝的決定，不是舜帝自己要的，而且舜帝成了天子，他沒有將帝位傳給自己的兒子，而是選擇了治水有功的禹帝，可見他是個大公無私，將部落利益放在最高位的人，這樣人不是最合格的天子嗎？至於您剛剛說得他能力差之類的，那也只是他對天災毫無辦法，可人面對天災，就算是現在科技發達，不也常常毫無辦法嘛，更何況，那個時代的舜帝？再說上古時期的記錄很多都帶有神話色彩，比如堯帝身上的神力，還有禹帝的治水，我想那時候人都比較迷信，可能這些事情都是虛構出來的，畢竟天子們都要有些與眾不同的出身，所以這些也不能作為他們與舜帝之間能力比較的事情，因為很大可能這些神話加持的天子們，都是虛構的神力。”男生說道。

有人敢質疑著名學者，而且還是個學生，在學者的課上質疑，教室裡的學生們都沉默不語，覺得這個男生要麼就是太自負，要麼就是想出頭想瘋了，都不分情況了。

但沒想到華教授卻笑了起來，似乎很欣賞這個男生。

“上古時期天子們身上的那些神話傳說，是真是假，這個不好說，很多現存的古書籍裡都有記載，並且還有很多千古流傳下來的神話故事，所以那些未必都是空穴來風，當然誰也沒法去證明這些事情的真假，畢竟誰也回不到過去。不過關於你說舜帝是堯舜禹三帝中最合適的天子，我很贊同，而且我還覺得舜帝是個真正有理想的君王。”

“就像你說得，堯帝傳位給了女婿舜帝，從根本上來說，堯帝已經有了私心，儘管他不是直接將帝位傳給兒子，可天下確實還在堯帝的後代手中，並且堯帝的兒子丹朱也曾奪過位，稱過帝，只不過丹朱沒有得到各個部落首領們的認可，最後舜帝才能繼承天子之位。而禹帝就更直接了，他的晚年廢除了禪讓制度，並且開始了家天下制度，所以堯帝是有私心，禹帝是有野心，而舜帝只是個有理想的君主。舜帝想要的，不過就是在堯帝時代開始變了的天下，開啟新的時代，這個新的時代不是他舜帝的家王朝，而是人的時代。當然舜帝如果不是堯帝的女婿，他就不可能成為天子，因此堯帝女婿的身份是他的政治籌碼。”

也許是華教授的理論太過新穎，也許是因為華教授那知名學者的頭銜，很快教室裡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學生們的臉上都是崇拜以及欽佩之情，華教授微微一笑，對於這些學生來說，這些歷史就是故事，但對於她這個學者來說，這些就是全部。

忽然一個女生有些疑惑地站了起來，問道：“華教授，按照您這麼說，那舜帝與堯帝二女之間的那段愛情，只是政治婚姻了？”

瞬間教室裡的學生都看向了臺上的華教授，包括周曉，因為瀟湘淚竹的故事流傳至今，說得就是娥皇女英跳江殉情之時，淚水灑滿了江邊的竹林，說這是感動天地的愛情，周曉想應該沒人反對吧。可現在，臺上的華教授卻說這樣感動人的愛情，只是政治婚姻？

華教授微微低頭看向腳下，她思量了一會，說道：“愛情從古至今都是兩個人的事，不管舜帝與兩位夫人多麼恩愛與感情深厚，她們也是三人行的婚姻，不是更像政治婚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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